溫頓·馬薩利斯:穿過爵士看見世相眾生

2017-07-14 08:47:54|來源:文匯報|編輯:彭麗 |責編:劉徵宇

  原標題:穿過爵士,看見世相眾生——談大熱上海夏季音樂節MISA舞臺的傳奇樂手溫頓·馬薩利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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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馬薩利斯生於頂尖的爵士樂家庭,在茱莉亞音樂學院接受了古典小號傳統訓練,出道至今斬獲無數獎項,出版了上百張唱片、17本著作,1997年以爵士風格的清唱劇《田野上的血跡》獲普利策獎。(資料照片)

  2017年上海夏季音樂節期間,美國音樂界的重量級人物溫頓·馬薩利斯率領林肯中心爵士樂團造訪上海交響樂團音樂廳,並與紐約愛樂樂團攜手演出馬薩利斯于2016年受樂團委約的新創作《第四交響曲“叢林”》。可能不為人所知的是,馬薩利斯16年前曾經造訪過上海,但當時囿于觀眾對音樂廳的距離和對爵士樂的了解,並沒多少反響。時過境遷,如今上海的藝術環境已經堪稱業界標杆,兩個晚上演出的轟動效應不僅橫掃了爵士樂圈,也吸引了無數爵士圈外人。

  如果僅僅是一位技巧超絕的小號手,馬薩利斯也擔不起“傳奇”之名。生於頂尖爵士樂家庭的馬薩利斯卻在茱莉亞音樂學院接受了古典小號傳統訓練,這給了他與其他爵士音樂家不可比擬的特殊道路。他在上世紀爵士樂最受搖滾排擠的時代橫空出世,成為沒落時代裏,以一己之力挪移乾坤的上帝式人物。出道至今,斬獲無數獎項,出版上百張唱片、17本著作,跨越古典與爵士兩界,又經常與各類世界音樂合作。更誇張的是他還在1997年以爵士風格的清唱劇《田野上的血跡》獲普利策獎,這一通常由古典音樂作曲家獲得的著名獎項。除了大量的爵士創作,與探戈、非洲音樂等各類地區音樂的合作嘗試,他還創作了融合爵士和古典樂的不少作品:包括爵士組曲、協奏曲、交響曲、甚至彌撒和舞蹈音樂。而作為藝術總監,馬薩利斯僅用了七年時間就把林肯中心爵士樂團從籍籍無名變成世界頂尖。

  而談到馬薩利斯和他的林肯中心爵士樂團在今年夏季音樂節MISA上的兩場音樂會,用無與倫比這樣的詞語恐怕都顯得蒼白。這是純粹爵士創造精神的展現,更是美國自由精神的淋漓盡致的表達。在第一場音樂會裏,馬薩利斯坐在後排,在每首曲目之中穿插介紹,從早期爵士到拉格泰姆,也少不了艾靈頓大樂隊的經典曲目,以及吉爾斯比的Bebop風格,還有序列式的實驗風和拉丁風格,幾乎是一部爵士音樂史的集成。風格變化之多,即興的精彩程度令人瞠目。而在第二場中,正式曲目單之後由爵士樂團即興安可倒成了樂手過招的精彩時刻,貝斯手向旁邊的紐約愛樂樂團樂手發出對決的邀請,一位低音提琴手接招,雙方上演了幾個回合的即興。古典樂手與職業爵士音樂家PK的勝景,讓人過足了癮。

  面對爵士百年來大起大落的歷史,馬薩利斯説:“我不覺得爵士樂需要被拯救。”這句話似乎可以解釋成:“經典永不過時。”他抱持著經典化的觀念,堅持傳統爵士,拒絕融合(fusion)風格。不過他也同各類音樂風格合作創出新的東西。這種音樂觀看上去有些矛盾,骨子裏透露出的依然是嚴肅藝術家對歷史的尊重與敬畏的態度,就像當代人對貝多芬和莫扎特的崇敬一樣。單就這一點,馬薩利斯就已經同那些嘗試各種實驗,甚至陷入迷幻的爵士人劃清了界限。

  此次上演的《第四交響曲“叢林”》,恐怕就是馬薩利斯這種藝術觀的最好詮釋。全作充滿了各種向前輩致敬的痕跡。作為慶祝紐約愛樂樂團成立175年的委約作品,可能沒有什麼能比爵士更能表達紐約這座城市的精神。而“叢林”一詞,顯然來源於爵士樂最重要的人物艾靈頓公爵所創造的“叢林風格”。艾靈頓公爵帶著這種風格令爵士登上了紐約卡內基音樂廳。整部作品的爵士音樂大量使用了“叢林風格”,以及西班牙音樂在內的多種類型的融合。就像爵士樂本身的即興一樣,整部作品仿佛是一個又一個即興的瞬間,同時又是音樂敘事的一部分。爵士樂隊與交響樂的互相融合上,馬薩利斯毫無疑問地選擇沿著格什溫、伯恩斯坦的遺風繼續前進。尤其在樂隊全奏的瞬間,《西區故事》的影子近乎處處可見。一支完整交響樂隊與爵士樂大樂團的大編制一起表現他對這部作品的宏大主題:一部六樂章構成的,講述紐約這座城市從印第安人的原始血脈開始,歐洲移民進入,到20世紀的商業時代給這座城市的人所帶來的差距與迷茫,以及對當下這個數字時代裏對利潤的追逐,還有無可戰勝的歧視與不公。

  不過,同伯恩斯坦作為古典作曲家運用了爵士元素所不同的是,馬薩利斯的這部作品裏,爵士樂的位置要比樂隊重得多,也就是説,這是一部真正的以爵士語言寫成的交響曲。它將古典的形式與爵士的精神結合,將之打造成為一部爵士的“紐約史詩”。這部史詩是如此的真實與靈動。此時,音樂所關心的不僅是個人的靈魂與情感,而有放之於當下、放之於人類未來與生存的情懷。如果説艾靈頓公爵、查理·帕克等大師將爵士從鄉野帶入廟堂,而馬薩利斯則進一步賦予爵士音樂以宏大敘事的力量。就像在這首交響曲最終,馬薩利斯為自己留下了一個長大的小號獨奏空間。他幾乎用令人難以想像的炫技完成一種意義的表達:當這座城市新的一天到來的時候,看得見孤獨與傷感,也看得見未來的希望。這也正是他的偉大之處。當馬薩利斯這樣的音樂巨人用一種立足於時代與生活的態度站在我們面前的時候,我們不得不承認自己不夠強大。而他就如同一面鏡子,多少折射出當下音樂創作的某些虛無與焦慮。(作者繫上海音樂學院碩士研究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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