安福路上,梧桐樹為行人留下最愜意的陽光(攝影:本報記者袁婧)
安福路,東起繁忙的常熟路,西與靜謐的武康路相接。接近它中點之處,烏魯木齊中路緩緩地穿行而過。動靜相宜的它,有著最靈氣的模樣。
上海的小馬路裏都是藏著歷史和傳奇的,安福路也不例外。錦江飯店創始人、“奇女子”董竹君曾靠出租安福路的房子,度過了人生最艱難的時光。音樂家賀綠汀和姜瑞芝伉儷初到上海時,也曾居住在安福路的小房子裏……短短300個門牌號,每推開一扇門,就有可能與故事相遇。而要説上海小馬路最別致的“小洋樓”景觀風貌,安福路上也有,建造于 1918年的巨潑萊斯公寓就是最好的樣本,中西合璧,充滿古典氣息。
圖為上海人民藝術劇院老照片(安福路284號)(上海話劇藝術中心供圖)
小巧、精緻且優雅,梧桐樹為行人留下最愜意的陽光,這條馬路美極了。2001年,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大廈(劇場)的全部建設落成,更成為畫龍點睛的一筆——看話劇去“安福路288號”,自此成為上海人一種時髦的生活方式。
《商鞅》《老大》《秀才與劊子手》《萬尼亞舅舅》《長恨歌》等“上話出品”常演不歇,海派話劇風靡全國,走向世界。如今,全年近30萬人次的觀眾數量,以及50多臺近800場的演出規模,見證了劇院18年來的篳路藍縷,以及上海話劇藝術創作、市場培育的節節新高。
劇場、洋樓、咖啡館、酒吧和異國美食融合在一起,為這條小馬路調和出與眾不同的風味。一張以話劇為人文底色的街道圖景徐徐展開,向人們展現生活的精緻與從容。
話劇,為安福路種下了文藝的靈魂,豐潤著都市人的精神世界
有人説,安福路是一條有香氣的馬路。它始終散發著迷人的氣息,藝術馥鬱,美食飄香,是生活最美好的味道。
圖為上海話劇藝術中心話劇大廈夜景(上海話劇藝術中心供圖)
有人説,這條單行馬路永遠不會冷清,也不會太過熱鬧。因為在安福路上,生活與工作、藝術與商業的距離剛剛好。
從東向西往安福路的盡頭走去,馬路越來越安靜,而藝術的氛圍卻變得越來越濃烈。滬上大名鼎鼎的文化地標——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就矗立在那裏。
沒有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就沒有今天的安福路,所言非虛。
每當華燈初上,打扮精緻入時的都市男女和華麗上班族們便會相約在此,這裡全年365天都頗具人氣。看話劇,是他們的一種新的社交方式。
文化對一條街道的影響是不容小覷的。如果把時間撥回到2000年底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大廈建成的那一天,同樣是在這條單行的小馬路,既沒有咖啡館也沒有精品店,除了兩排梧桐樹,便只剩下孤零零的上海話劇藝術中心。
安福路上有大大小小的酒吧、咖啡館,以開放式的格局敞露在陽光下、馬路旁(攝影:本報記者袁婧)
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前身是上海人民藝術劇院與上海青年話劇團。這兩個話劇團,在上世紀50年代至80年代為上海乃至全國創作了大量膾炙人口的經典作品,《激流勇進》《中國夢》《陳毅市長》《清宮外史》《三劍客》《安東尼與克麗奧佩特拉》等名劇至今仍為老觀眾們津津樂道。
但改革開放後,傳統的文化市場、文化消費、文化傳播以及文化投入的方式一度難以適應複雜的新變化。這種變化在轉變為機遇之前,首先帶給文藝院團的是一連串需要直面的挑戰。尤其是在上世紀90年代初,臺上演員比台下觀眾多的殘酷事實,將話劇事業一度推向谷底。
那是生存艱難、市場蕭條的日子,當時的人民藝術劇院只有一間小小的排練廳和排練廳旁的一幢六層小樓,對於這塊寶貴的土地,當時大多數人的設想是建造員工宿舍,但時任人民藝術劇院院長的楊紹林卻頂住層層壓力,最終決定修建一個劇場。
從 1994年開始前期籌備,到2001年全部完工,耗時足足八年,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在“安福路288號”上平地起高樓,從此,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有了排練、演出的永續性據點。這座劇院的誕生,不僅成為一代上海文藝工作者的真實寫照,更在安福路上 “種”下了奇跡——它開創了以文化帶動商業的格局,成為今天上海城市街道一道獨特靚麗的風景。
《商鞅》《老大》《秀才與劊子手》《武林外傳》《萬尼亞舅舅》《長恨歌》《無人生還》 《資本·論》 《大清相國》 《玻璃動物園》 《糊塗戲班》 《禁閉》……歷史的大氣,懸疑的驚悚,海派的濃情,經典的雋永,原創的活力在這裡匯聚成詩、匯聚成夢,豐潤著無數都市人的靈魂與心靈。
莎士比亞、莫裏哀、布萊希特、阿瑟·米勒、聚斯金德、曹禺、巴金、夏衍、黃佐臨……一部又一部中外戲劇大師的經典佳作在此上演。18年,足以讓一個“孤島”長成茂盛美麗的花園,只要有一顆種子,就足夠了。
時光流轉。2013年 9月 14日,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所在的安福路人山人海,話劇中心一年一度的 “半價日”活動,一天內就售票300余萬元——遙想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成立的第一年,當年的總票房是100多萬元。2014年,上海話劇藝術中心全年票房收入達3000余萬元,成功實現了從低潮到高潮的逆襲。這是上海話劇人選擇主動擁抱市場、直面挑戰的結果。他們啟動了包括“製作人中心制”、組建演員俱樂部、會員俱樂部等在內的多種體制改革,同時大力培養年輕觀眾,讓話劇消費不斷升溫。
如今,上海有固定觀劇習慣的消費者,絕大多數都是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會員。隨著觀眾這兩年觀劇經驗的逐步提高,他們對話劇的口味和判斷漸漸發生著變化,更多有分量、重思考、具有相當藝術品質的戲票房開始節節走高。阿瑟·米勒的《推銷員之死》、存在主義大師薩特的名劇《禁閉》、德國後現代主義代表作家帕特裏克·聚斯金德的 《低音大提琴》,以及契訶夫名劇 《萬尼亞舅舅》等作品每一輪演出票房成績都很好。繼“白領戲劇”、懸疑戲劇後,人文戲劇開始成為新的票房增長點,成為新的創作主流。
話劇,為安福路種下了文藝的靈魂。如今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每年要接待觀眾近30萬,演出場次超過700場。文化的蓬勃發展,續寫了這條馬路的傳奇。
2017年底,上海話劇藝術中心正式進入了大修,它將在2019年以煥然一新的面貌再度回歸。在劇場暫別觀眾的前夕,上海話劇藝術中心舉辦了一場特殊的開放日活動。那些話劇的愛好者們紛至遝來,駐足流連,更有不少相攜而來的夫婦,他們在這個劇場相識相戀,結婚生子,展開了一段段人生的新旅程……
300個門牌號,每一扇門的背後,可能就書刻著一段傳奇
大馬路展示的是上海蓬勃的商業文明,小馬路回顧的卻是文化的芬芳,將這座城市的激情與浪漫,調和得纖秾有度。
美好的街道怎麼會缺少美好的歷史。安福路短短300個門牌號,每一扇門的背後,可能就書刻著一段傳奇。
上世紀30年代初,音樂家賀綠汀與夫人姜瑞芝初到上海,就居住在美華里 15號住宅(今安福路191弄 15號)。據居住在安福路191弄的老人回憶,賀老曾在上世紀90年代初兩次前來此地“懷舊”。汽車停在弄堂口,賀綠汀由醫務人員攙扶著來到15號住宅門口,堅持親自來看一看,在這裡留下了太多他年輕時的回憶。
安福路7號曾是著名的錢幣收藏家羅伯昭的“隱居”之處。安福路284號,著名法學家王寵惠曾在此居住,後成為上海人民藝術劇院的日常工作場所。這棟英式花園住宅歷久彌新,華麗的花園和復古的建築謀殺了不少攝影師的菲林。2006年,這裡實施了整舊如舊的保護性修建,修建後的洋房依舊美麗,讓不少行人、遊客駐足眷戀。
中國電影發行公司、永興琴行、永樂電影院……也曾坐落在安福路上,點綴著周邊居民的文化生活,雖然門牌號還在,裏面換上了新主人。它們早已被新的商業形態和文化設施取而代之,但是美好的故事從來不會缺席。
以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誕生為聚點,文化、藝術和城市新空間開始在周邊陸續“發芽”。
上海話劇藝術中心的斜對角,有一家名叫馬裡昂巴的咖啡館。這家店不僅能做出美味的焦糖拿鐵和巧克力hof,還流傳著這樣的故事:青年作家周嘉寧曾在店裏洗過兩個月的盤子,金士傑愛喝5份量的 espresso,孟京輝、林兆華、李安的身影都曾出現在這裡,這使得馬裡昂巴變得非常文藝。
或許在某一個午後,當你慵懶地點上一杯咖啡,坐在陽光裏發呆,突然發現,走過你跟前的竟是你非常喜歡的演員、導演或者是作家。不要覺得驚訝,他們同樣樂於和你攀談幾句,聊聊好書,電影,甚至是一段獨特的旅行。這是都市新空間為你“變”出的魔術,文化的磁力場就是能賦予這樣的可能。
如今,安福路上有大大小小十幾家咖啡館,它們風格不同,有些喜歡熱鬧,以開放式的格局敞露在陽光下、馬路旁;有些不事喧嘩,藏在一個貌不驚人的門面後,但無論有多麼曲徑通幽,總能被有心之人尋到。令人沉醉的不只有精品咖啡豆的香氣,在包容且安適的環境中,容易産生思想的碰撞,而精神的魅力無疑更為醉人。
咖啡與文化藝術,總有種奇妙的緣分。這不由令人想到,在巴塞羅那有四隻貓咖啡館,在塞納河畔有一墻之隔的雙叟咖啡館和花神咖啡館。波伏娃和薩特曾在花神談論哲學,海明威口中全巴黎最美味的煎蛋卷藏在了雙叟,畢加索曾在四隻貓的墻壁上涂下畫作的草稿……
茂盛的法國梧桐延綿了一路,將陽光的濃度調和得恰到好處。樹蔭下,西式咖啡館和簡餐店外的露天小桌永遠不乏細品慢嚼的食客。每走幾步就能發現美食,法式麵包的香味還未散去,咖啡的味道又撲鼻而來。歐陸風的創意家居店和深藏不露的精品時裝店穿插其間,成為老洋房裏的新主人。安福路,早已成為現代宜居城市的一個典型樣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