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愛的衝突與和解是生活場裏的勞作
2023-05-31 09:20:39來源:文匯報編輯:武若曦

  電視劇《溫暖的甜蜜的》劇照

  電視劇《溫暖的甜蜜的》剛剛收官。導演劉江以一貫的戲劇效率,沒花兩集就把全體主角推到十字路口:辭了工作的再次找工作,丟了對象的從頭談戀愛。前金融精英鐵了心學木匠。進入作坊,師傅拿來一根圓木,精英問:“你要做什麼?”“把它刨成方的。”精英苦著臉開始勞動,健身房練出來的肌肉,需要重新接受一把鉋子的考驗。木匠工種對於浪漫派主人公的磨煉,隱喻了導演的苦心。或者説,劇中每一個人物分配到的,都是艱辛的工種。而電視劇達成的,是對充滿手工勞動的人生的禮讚。

  婚戀主題的生活劇,劉江已經提供了至少兩個樣本,分別是2010年《媳婦的美好時代》和2013年《咱們結婚吧》。到了《溫暖的甜蜜的》,“三部曲”落地成形。內容方面,前兩部頗有姊妹篇的意思,講的都是一對年輕人如何在最初的衝突之後走進戀愛和婚姻,克服家庭內外各種矛盾困難,最終走向幸福的故事。延續中包含變化。一個重要線索,在於結婚的時間點。《媳婦的美好時代》沒開始幾集就結婚了。《咱們結婚吧》一共50集,30集左右男女主領證,直到最後一集,婚禮才發生。這裡的變化,關乎人生階段躍遷:從領證到婚禮,中間的時間段,算已婚,但按照中國人的觀念,又不是完全已婚,而是一個過渡階段。相比《媳婦》裏的毛豆豆和余味,《結婚吧》的男女主人公擁有更多時間向一個孩子的角色告別,或者説,他們需要更多時間。

  換言之,真正的深層變化在於,時隔幾年,當導演再次觀照同類題材,不同人生階段之間的過渡期得以放大。而這種放大,或許呼應著某種時代性的症候:我們這個時代的人,面對最日常的生活進度,是心存害怕的。由此,講述一個婚姻延宕實現的故事,成為創作者社會觀察之後的選擇。

  《溫暖的甜蜜的》同時展現了婚姻的迫近和延宕。相比前兩部,新劇擁有離婚姻最近的開場,但緊接著,以更大的加速度將主人公反方向拋出。兩位女主角,一位在婚禮當天狼狽悔婚,還險些因此丟了房子,一位戀愛多年、無端被誣“小三”,倉皇逃離職場和情感關係。一言以蔽之,作為戲劇起點,婚戀化作籠罩主人公的巨大陰影。而她們,一面懷揣恐懼,一面需要像格鬥遊戲的基礎玩家那樣,赤手空拳,舉步維艱,關關難過關關過。所以,千萬別被“溫暖甜蜜”這個甜名給騙了。正如主題海報“蜜蜂與冰”所暗示的,生活像冰花那樣,美而刺骨,生活裏的人像蜜蜂那樣勤勞,但冰中取蜜是多麼困難,蜜蜂的全部武器,只有自己的體溫而已。

  以甜之名辦煩心事,劉江導演不是頭一遭。《媳婦的美好時代》是另一個例子。可以説,一手打造出“國民媳婦”的國民導演劉江,擅長的是一種“恐怖體”——無需假手超自然,生活本身就夠恐怖了。恐怖片裏,鬼什麼時候出來?你最怕它出來的時候,它就出來了。“婚戀三部曲”也有這樣的效果:“怕什麼來什麼”,已經充分成為劉江熟練把握的一種繪寫“日常”的戲劇結構。以《媳婦的美好時代》為例,毛豆豆和余味從談戀愛到結婚、再到處理家庭生活的方方面面,整個過程中,就是怕什麼來什麼。找對象怕碰到家庭關係複雜的人家,複雜家庭就出現了。一個媳婦,最怕尖酸的婆婆和脾氣古怪的小姑子,於是這樣的婆婆小姑組合撲面而來。怕謠言,謠言空降,怕誤會,誤會登門。自己老公混得差,風光的前任就來了。這些當然是橋段,但所謂橋段,往往響應著大眾情感結構,或者説,它凝結了我們基本生活經驗中的某些共識。“怕什麼來什麼”培育出的橋段,正指向具有普遍性的“害怕”。

  多年以來,強烈的普遍性,堪稱劉江作品一以貫之的靈魂。導演以電視劇為載體、有意識地鋪陳一個多視角的再現平臺,讓螢幕之外、處於不同生活角色的人都可以代入進來。這裡包含的,是一種相對成熟的講故事理念:講故事,並非旨在傳達某一種價值觀念。倘若如此,觀念再高級,也是片面的。視角壟斷在敘事層面的通常反映,就是單一價值觀成為所有人物的衡量尺度:符合的,就會成為螢幕上“更好的人”,不符合的,螢幕價值便相對降低。而所謂成熟的故事講法,能夠體現不同觀念之間的對話性,通過對話,把更廣泛的社會結構包容進來。“婚戀三部曲”始終秉持著“多聲部”立場,對觀眾而言,一個直觀體驗是,一方面,“三部曲”觀劇門檻低,屬於毋庸置疑的老百姓劇種。但另一方面,看完以後,沒法説清誰對誰錯。這意味著,講故事的人沒有明確支持某一方,也不希望觀眾作出一個簡單的判斷。

  對應“對話性”“多聲部”特點,最直觀、最醒目的戲劇表現形式,就是吵架——不同角度的並存,保障了爭執持續發生。《媳婦的美好時代》和《咱們結婚吧》,都是從頭吵到尾,《溫暖的甜蜜的》也不遑多讓。“吵架”與“害怕”息息相關:吵架本身令人害怕,但與此同時,吵架往往用來應對一切矛盾、一切令人害怕的狀況。吵架是武器。在所有的架吵完以後,電視劇迎來結尾的“和解”。當然,“和解”也不意味著永久和平,它只是一個節點。只要異質性的世界繼續存在,爭吵的可能性就是永恒的。“三部曲”裏,領銜吵架的,是媽媽輩;面對衝突,傾向於繞道的,是主人公位置上的兒女。這或許也算一種社會現象:青年一代盡可能避免衝突,為別人,更多為自己。

  《咱們結婚吧》裏演媽媽的凱麗,30年前也是國民媳婦,30年後戰鬥力爆棚。面對脾氣軟怕跟婆家衝突的女兒,她“不良教育”兮兮地拋出金句:“咱們必須具備吵架的能力!”與此相呼應,《媳婦的美好時代》裏征服無數觀眾的婆婆曹心梅也以“擅長吵架”的形象立身。網友深情表白:“曹心梅戰鬥的樣子最好看!”媽媽輩示範了“吵架的能力”:她們負責挑動劇中大多數衝突。一方面她們是日常焦慮感的製造者,與此同時,她們的形象極具光芒。而且,她們的光芒,往往就在吵架的過程中釋放出來。吵架能力,是與她們異常強大的生活意願相匹配的。因此,爭吵似乎是負面的生活經驗,卻也可以作為解決問題的開端。換個角度講,在我們的時代,不忌諱與人爭吵的人,反倒可能是抱持樂觀、敞開心扉的人。在電視劇裏,可以看到,“吵架”沒少被分配積極功能,成為勇氣的證明、交流的契機,或一種人際關係的開始方式。

  所以,在“婚戀三部曲”中,吵架基本算生活正面元素。對應“怕什麼來什麼”的戲劇結構,《媳婦的美好時代》有一句臺詞:“把不可能變成可能。”那麼如何讓不可能成為可能呢?吵架就是主要手段之一。也就是説,沒有金手指,拋棄外挂,靠的全是勞其筋骨、苦其心志。看似使用了奇跡語法,實際上沒給奇跡的發生留下任何餘地。這一點,恰恰是“三部曲”特別能自證現實主義屬性的地方。就這方面而言,“婚戀三部曲”有一種勞動氣質,或者説,它們都是關於勞動的故事。主人公的起點,就像一個剛開始做木工的人。當他們需要一塊方木頭時,端上來一根圓的,於是,他們唯有拿起鉋子。不過,重要的是,他們始終沒有忘記,想要的是方木頭。在這個意義上,“三部曲”實現了浪漫與現實的辯證:一方面衝擊了關於生活不切實際的浪漫臆想,一方面加倍肯定了浪漫主義對現實人生的驅動意義。用勞動保障愛,用愛激勵勞動。

  《溫暖的甜蜜的》播出前後,劉江導演多次表態:“沒有愛情的婚姻才是耍流氓。”浪漫主義決心升級,同時,本劇或許呈現了“三部曲”以來最有幹勁的主人公。兩位女主角,南飛和齊家宜,早在劇集開頭,就確立了“不將就”的人生態度,而南飛更是以“硬剛”形象出場。這裡,我們看到一種演進:相比在戰神媽媽面前多少有點落下風的前兩代,第三代主人公獲得了毫無疑問的戰鬥力。劇中,他們經歷了愈發奔波的勞動和迅猛的成長。而從“三部曲”這一外部脈絡來看,可以説,青年主角的成長,也是時代的成長。其中寄寓的,是一種關於時代主人翁的聲張:既不憚于眼前的茍且,更無畏于眺望愛和遠方。

  (作者羅萌 為華東師範大學國際漢語文化學院副教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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