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2歲，在短短2年中，拿下2個冰壺國際比賽冠軍和一枚全國冬運會金牌，並一直在場上擔任重要位置。哈爾濱亞冬會上，在中國男子冰壺隊中打三壘、任副隊長的費學清吸引了不少關注。

　　中國男子冰壺隊的登場本身就聚合了頗多看點。這不僅是一支“老帶新”的隊伍，也是一支集結了南北多省隊員的隊伍，更是一支近兩年來在國際賽場上屢獲佳績、刷新歷史的隊伍。

費學清（右二）與隊友在賽前出場（哈爾濱亞冬會組委會提供 新華社記者 鄭煥松 攝）

　　而費學清就是其中一名來自南方的運動員。年齡雖小，但性格沉穩、技術過硬。隊長兼教練徐曉明評價他：“表現優異，是年輕一代中的佼佼者。”

　　費學清説，不是他選擇了冰壺，而是冰壺選擇了他。

　　15歲來到離家3000多公里外的哈爾濱，在這裡進入人生的第一個拐點。從嶄露頭角到頻頻奪冠，如今，以一枚銅牌告別自己亞冬會首秀的費學清，即將奔赴冰壺世錦賽為爭取冬奧會資格而戰。看似一帆風順的成長之路，背後又有怎樣不為人知的故事？

　　何為天賦？

　　六盤水市第十中學，是當地一所以體教融合見長的學校，費學清曾就讀於此，除學習之外，主要訓練競走項目。

費學清在比賽中（哈爾濱亞冬會組委會提供 新華社記者 鄭煥松 攝）

　　費學清從小熱愛體育。在母親李榮群的記憶中，這個聽話乖巧的小兒子愛好極為廣泛，從小就表現出很高的運動天賦。“籃球、羽毛球、乒乓球、跑步、跳繩、玩滑板車、溜冰……單車也騎得挺好，他還會騎摩托車！”李榮群提起費學清嘴角便開始上揚，“反正他喜歡什麼我們都盡力滿足。”

　　但在競走項目上，田徑教練的看法卻並不相同。“努力，但天賦不夠。”費學清得到這樣的評價。

　　2017年，六盤水市體育局（現為：六盤水市文體廣電旅遊局）在“帶動3億人參與冰雪運動”的號召之下，乘“南展西擴東進”之東風，謀劃組建一支冰雪運動隊伍，向國家體育總局尋求支持，希望得到冰雪運動大省黑龍江的幫助，對運動員進行培養。機遇平等地降臨在六盤水市所有擅長體育的少年頭上，經過初步選拔，費學清與其他百餘名學生一同前往遙遠的黑龍江省哈爾濱市。

費學清（右二）在比賽中和隊友交流（哈爾濱亞冬會組委會提供 新華社記者 胡星宇 攝）

　　一群南方孩子，來到中國最北端，新奇勁兒還沒過，就已進入到嚴格的測試中。費學清順利通過選拔，和大多數孩子一樣對越野滑雪産生了興趣。然而，這個念頭剛冒出頭沒多久他就被拒之門外——身體條件不夠，建議試試冰壺隊。

　　費學清並不沮喪，眼前是一個難得的機會，他願意去努力一把。

　　和所有剛入門的隊友一樣，費學清第一次站在冰面上也會手忙腳亂。不過，經過一段時間的入門學習，他的優勢和特點逐漸顯露。最終，他和謝興銀、譚斯婷等幾名老鄉留在了貴州省冰壺隊。

　　“這小子，有點天賦。”2018年開始，退役後開始擔任貴州省冰壺隊教練的前國家隊隊員陳子昂，如是評價費學清。在他眼中，費學清雖然年齡小，但性格成熟穩重，腦子靈光、肯鑽研，唯一缺乏的就是大賽經驗。在陳子昂的系統訓練之下，費學清技術進步很快，一直在隊伍中打四壘，這是冰壺隊中的重要角色。

　　驚艷國際賽場

　　冰壺，是冰雪運動中運動壽命最長的一個項目。在本屆亞冬會上，兼任運動員和教練的徐曉明，就是在冰壺賽場征戰近20年的老將，今年40歲。而在半決賽中以1分優勢從中國隊手中奪走決賽資格的菲律賓隊，平均年齡已有39歲，年齡最大的隊員45歲。

隊長徐曉明 彭芳蓉 攝

　　在外行看來，冰壺規則較為複雜。對陣雙方各派出4名隊員，分別擔任一壘、二壘、三壘、四壘的角色，在長44.5米、寬4.32米（或根據具體比賽規定有所調整）的冰道上進行比賽，冰道一端設本壘，另一端則設營壘，由四個同心圓組成。比賽共有8局，每局雙方各擲8個壺，每人可擲2壺，最後一壺投完後，營壘內距中心近的壺那一方得分。

　　這項被稱為“冰上國際象棋”的運動對身體損傷不大，對年齡、身體條件等方面均無過多限制，因此受到了各國冰雪運動愛好者的廣泛歡迎。不過，冰壺入門簡單，精進卻並非易事，壺擲出後要滑行30多米，擊打點還需精準到以釐米計算，這就要求擲壺的隊員能精準判斷線路，掃冰的隊員則需掌握控線的技巧，團隊配合尤為重要，對冰壺運動的理解也必須足夠深刻。

　　技術可以教授，經驗卻只能靠自己積累。成為專業運動員，唯一的渴望就是登上賽場，費學清很快就實現了這個願望。2019年，他和隊友譚斯婷搭檔，在2018-2019賽季冰壺混雙冠軍賽中拿到了亞軍。

　　對費學清和譚斯婷的職業生涯而言，這無疑是一個好的開局。不過，2020年-2021年，受疫情影響，冰壺比賽少之又少，這對剛起步的運動員而言十分煎熬。

　　唯有等待。對比賽的渴望支撐著費學清沉下心來投入日復一日的訓練中。終於，在2022年，他迎來了新的機會——入選國家青年隊，出征世青賽。在與芬蘭洛赫亞進行的2023年世界青年冰壺錦標賽B組比賽中，費學清與謝興銀等隊友摘得冠軍，成功晉級到A組比賽中。

中國隊首次拿到冰壺世青賽冠軍 費學清（前排中）與隊友歡呼慶祝

　　世青賽A組比賽在德國舉行。第二次出國比賽，大家仍表現得非常興奮。但小組賽開始之後，壓力便隨之而來。如果把世青賽B組的隊伍比喻成小學級別，A組的隊伍則已上升到高中。費學清這群剛從“小學”畢業的毛頭小子，要與來自世界各冰壺強國的高手過招，不可能沒有壓力。

　　小組賽4場，一開始就連輸兩場，但大家都未表現出沮喪，互相安慰著：“沒事，繼續加油。”戰術上看似很放鬆，技術上卻並未鬆懈，對A組隊伍的打球風格、成功率、完成度等展開分析。這是費學清和隊友們的首個世青賽，也是最後一個，本次比賽結束後，他們的年齡都將超過世青賽的限制，因此，中國青年隊必須放手一搏。

　　成功保段之後，大家的心態反倒放開了，每一場都打出了底氣和風格。最後，中國隊闖入決賽，與東道主德國隊展開金牌的爭奪。

　　8-7！中國青年隊創造了歷史，為中國拿下歷史首個冰壺世青賽冠軍！沒有人不為此興奮，擔任四壘的費學清興奮得跳了起來，與隊友緊緊擁抱、歡呼。

　　成長的滋味

　　世青賽奪冠後，費學清又在2024年的全國“十四冬”以及泛大陸冰壺錦標賽中摘得2枚金牌。

　　一路飛馳，這上升速度似乎快了些。

　　陳子昂回憶，費學清首次入選國家隊後，就已感受到壓力來襲。“年齡小，又剛從地方隊選上去，技術上、心理上，肯定都有差距，這讓他産生了一些落差感。”

費學清與隊友獲全國“十四冬”冠軍

　　在國家隊，費學清和冶建軍是年齡最小的兩名隊員，他們都出生於2002年，一個來自貴州，一個來自青海。儘管，已在地方隊中成為技術水準拔尖的那一個，但進入國家隊這個高手雲集的團體，費學清很快就感受到差距。他向陳子昂述説過心中的憂慮，得到來自教練的鼓勵和肯定，不斷調整心態，快速適應國家隊的節奏，投入更高強度的訓練中去。

中國隊在泛大陸冰壺錦標賽折桂

　　哈爾濱亞冬會男子冰壺循環賽上，中國隊一路高歌猛進，擔任三壘的費學清在比賽中有不少亮眼表現。在對中國香港隊的比賽中，他打出一個難得的“三飛”，收穫了歡呼一片。但在半決賽中，中國隊遇上被稱為本屆亞冬會“黑馬”的菲律賓隊，以1分之差與爭金機會擦肩而過。

　　“這是一場激烈的比賽，前期領先後又被對手追了回來，我們並沒有放棄，而是繼續調整，追回了比分。只是，最後還是有一點可惜。”比賽第8局，雙方均得6分，菲律賓隊憑藉後手優勢，在最後一擊成功擊破中國隊的佈局，獲得關鍵1分，這便是費學清所言最可惜的時刻。

　　最終，他站上領獎臺，戴上人生首枚亞運會銅牌。無論獎牌是什麼成色，都為他的職業生涯再添一筆色彩。

　　性格穩重、為人隨和、包容心強，費學清的家人、教練和隊友對他的評價驚人一致。或許正是因為這樣的性格底色，塑造了他穩步向前的成長之路。

費學清在比賽中（哈爾濱亞冬會組委會提供 新華社記者 趙子碩 攝）

　　7年前，費學清決定赴哈爾濱學習冰壺時，母親李榮群並不同意。“離家太遠了，他還那麼小，從來沒有離開過這麼久。”李榮群不知道兒子邁出家門後會迎來怎樣的人生，但兒子堅持、教練勸説，她也只能將心中的不捨藏起來。此後7年，費學清只回家過幾次，幾乎從沒在家過過年，只能通過視頻電話和母親聊聊天。

　　母子倆的聊天也大多都是報喜不報憂，李榮群腰肌勞損在醫院調理了好幾天，她只挑醫院外的環境和兒子通話；兒子也從不向她訴苦，在視頻裏總是一臉笑容，露出兩個深深的酒窩。

　　“雖然他從來不説，但我能感覺到他很辛苦。”李榮群還是在聊天中發現了一些蛛絲馬跡，“我問他那個壺有多重，他説有近20公斤……”

　　此次在家門口比賽，費學清再次站上領獎臺，戴上人生首枚亞運會銅牌。無論獎牌是什麼成色，都為他的職業生涯再添一筆色彩。賽後，或許他依舊會在視頻電話中，笑著向母親舉起這枚獎牌。（貴州日報天眼新聞記者 彭芳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