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南河砂保衛戰：如何平衡打砂與保砂

　　2016年12月25日，王大爺聽村裏的少年嘴邊一直挂著“聖誕節”“禮物”幾個詞，他沒什麼概念，但對於那一天印象深刻，他説自己也收到了“禮物”——“可以睡個安穩覺了”。

　　王大爺是瓊海市塔洋鎮韆鞦村長口村小組村民。12月25日那天，塔洋鎮打擊非法採砂專項督查小組的執法人員來到村裏，搗毀了一非法採砂點，為塔洋河流域拔去一處喧囂。

　　《海南省河道採砂管理規定》自2015年12月1日起施行，如今已滿一年，海南省通過採取高壓打擊非法採砂、開展市縣蹲點督導、出臺相關政策法規、縝密編制採砂規劃、開設新砂場供砂等一系列措施，採砂秩序逐漸步入規範有序的軌道，全省河道採砂管理工作得到進一步加強，取得階段性成效。

　　既要“打砂”又要“保砂”，面對河道採砂這個天平兩頭的砝碼——生態環境與建設開發，如何平衡兩者權重，如何更好地做到“在開發中保護，在保護中開發”，海南在不斷探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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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120余公里河段，原有大小20多處採砂場

　　無序氾濫的非法採砂，嚴重影響防洪、通航、供水和水工程安全，危及人民群眾的生命財産安全

　　和王大爺一樣，曾飽受“夜不能寐”等困擾的，還有澄邁縣瑞溪鎮南渡江沿岸村莊的村民。

　　村莊沿南渡江畔而聚，汲江水滋養而衍，但不知從何時起，這一彎江水的河道變寬、河床加深、堤岸根基出現空洞……遇上暴雨天氣，一些河堤不但不能抵擋雨洪，反而成為滲漏、潰堤的高發地，加劇了雨洪對附近居民可能造成的威脅。

　　村民們記不清南渡江從何時起發生了這般變化，但他們清楚地記得讓南渡江變成這般模樣的原因——非法採砂。據了解，澄邁縣境內有南渡江、大塘河、龍州河等20條江河和支流。其中，由於砂質優良、河床平緩，南渡江一度被視為“黃金航道”。

　　“黃金航道有黃金”。得益於南渡江，澄邁縣是海南省河砂資源最為豐富的市縣之一。但同時，這裡也是非法採砂的重災區，120余公里河段原來有大大小小20多處砂場（點）。

　　砂是組成混凝土和砂漿的主要材料之一，是水木工程的大宗材料。由於品質好，可即採即用，河砂一直以來都是建設項目工程的“絕對寵兒”。

　　而無序氾濫的非法採砂，造成河床下切、河堤被挖空、河道堵塞，還改變了河道原有水文環境，導致水土流失、生態環境被破壞、江河水質被污染，嚴重影響河道流域防洪、通航、供水和水工程安全。

　　打擊非法採砂，澄邁重拳出擊。自2012年開始高壓打擊南渡江非法採砂行為以來，迄今為止，澄邁已整治沿江流域100多公里，使得毀壞河道、農田、道路和生態的違法行為得到有效遏制，南渡江澄邁段正逐漸變得水清、樹綠、景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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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一年取締非法採砂點405處，拘留46人

　　多部門聯合跨區域執法，相關法律法規出臺，明確“非法採砂入刑”，非法採砂得到初步遏制

　　馬路的一邊是澄邁縣瑞溪鎮南渡江沿岸村莊，蔥翠盎然的田地、林地及寧靜祥和的民宅群落，另一邊卻是一處“兩證”均已到期仍繼續作業的非法採砂點，多艘採砂船在河裏挖砂，深淺砂坑隨處可見，超載的運砂車輛來回穿梭，沿路都是顛落的河砂和水漬。

　　“太瘋狂了！再這麼挖下去，不知道哪天就挖到家門口了！”2016年12月7日，當地群眾向相關部門舉報。12月9日，澄邁多部門聯合出擊，對此非法採砂點進行取締，共搗毀十多艘非法採砂船和浮臺，查扣5輛鏟砂車，並拘留相關涉事人員。

　　一次平常的打擊非法採砂行動，展現了去年以來我省對於打擊非法採砂行為的“不平常”力度。由水務部門“單槍匹馬”變為多部門聯合執法，以及多市縣跨區域協作，這是我省打響整治非法採砂攻堅戰的強有力武器之一。

　　海南省水務廳水資源管理處處長張祥雲介紹，2016年初，海南拉開集中整治非法採砂行動大幕，該廳派出12個工作組深入12個重點市縣開展督導。“各市縣都積極組織聯合水務、國土、公安、交通等部門執法力量，與周邊市縣建立聯合打擊工作機制，形成強大執法合力，威懾違法分子，確保打擊效果。”

　　對於海南省採砂管理工作的難點之一——南渡江澄邁段，澄邁縣對非法採砂場所全部取締，持證砂場開展停業整頓；儋州市充分利用公安機關威懾力大、執法效能高的特點，由市公安局牽頭，有關部門配合，打掉珠碧江沿岸非法採砂採礦點3個，抓獲涉嫌非法採砂採礦人員32人，對16人採取強制措施；南渡江流域的定安、澄邁等市縣多次開展跨區域聯合執法，深入打擊跨界盜採河砂行為。

　　自2015年12月1日《海南省河道採砂管理規定》正式施行以來，海南省共組織打擊非法採砂行動3319次、出動執法人員21629人，查處搗毀非法採砂船219艘、浮臺723個，扣押非法運砂車243輛，取締非法採砂點405處，立案查處85宗，共拘留46人，其中刑事拘留19人，全省河道非法採砂得到初步遏制。

　　多方合力重擊非法採砂初顯成效，關鍵還在於鋒刃的法律武器。“在《海南省河道採砂管理規定》出臺前，我省對於無證採砂行為最高處以十萬元罰款。”省水務廳政策法規處調研員馬惠峰解釋道，“而在《規定》施行後，對於無河道採砂證採砂的，沒收作業船舶、機具和違法所得，可以並處二萬元以上三十萬元以下罰款；構成犯罪的，依法追究刑事責任。”

　　2016年12月1日，最高人民法院、最高人民檢察院聯合印發的《關於辦理非法採礦、破壞性採礦刑事案件適用法律若干問題的解釋》開始施行，無證採砂開始適用“非法採礦罪”進行定罪處罰，最重可判處7年有期徒刑。

　　“《解釋》首次明確了‘非法採砂入刑’，進一步提高了對無證採砂的處罰力度。”馬惠峰補充道，“一年來，通過積極深入的普法宣傳工作，人民群眾的法律意識有了明顯提高，針對非法採砂的反映舉報也有所增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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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偏遠地區小河流域，夜晚流動性盜採河砂仍時有發生

　　設施簡單、流動性強、非法利益大、容易反彈，是非法採砂的幾大特點，供需矛盾突出也不容忽視

　　“設施簡單、流動性強、非法利益大、容易反彈，是非法採砂的幾大特點。”張祥雲説，加上海南省大小河流眾多，河道採砂管理線長、面廣、點多，這是打擊非法採砂行為面臨的一大難題。“經過一年來的高壓嚴打、集中整治，目前海南省大江大河流域的非法採砂行為基本得到遏制，但在偏遠地區的小河流域，夜晚流動性盜採河砂現象仍時有發生。”

　　對此，曾在澄邁連續蹲點42天的馬惠峰深有感觸。“跟執法人員玩‘躲貓貓’是非法採砂者的慣用伎倆。你去他就停，你走他就採，或者白天停，夜晚採，運砂車則直接把河砂倒在路邊，再駛離一兩百米遠，我們抓不到現場，執法取證難。”

　　此外，高額利益的刺激也滋長了非法採砂者的抗法行為。2016年，陵水、昌江等市縣發生多起非法採砂分子暴力抗法事件。

　　執法力量薄弱也是一個不容忽視的原因。張祥雲坦言：“除了海口、陵水、儋州等地有規模尚可的執法隊伍外，海南全省沒有專門的執法隊伍，執法機構不健全，導致對河道採砂的日常巡查力度不夠等。”

　　“我們還面臨供需矛盾突出的難題。海南省長期以來建築河砂供給來源單一，可採區少，砂源不足。”建築業內人士透露，而人工砂、機制砂、山砂等砂源開發工作沒有跟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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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20個河道採砂規劃，為海南省科學採砂提供依據

　　海南省建立健全聯合管理執法長效機制，同時加快開設新砂場、開發新砂源，保障建築市場供給

　　王大爺不知道的是，在他睡好踏實覺的第二天，由瓊海市委市政府投資、瓊海市城市投資建設有限公司建設的嘉積鎮萬石河砂堆放點，正式以每立方米90元的售價對外銷售河砂，這也是目前瓊海唯一一處合法的河砂銷售點。

　　據工作人員介紹，疏浚採砂點位於中原鎮雅寨村可採區，6艘採砂船隻已正常作業，每天可採砂4000立方米，並配備了運砂專車，全力保障瓊海重點項目及建築市場的用砂需求。

　　要“打砂”，還要“保砂”。為了規範採砂管理，瓊海市決定將萬泉河疏浚採砂收歸國有，做到治理河砂統一規劃、統一經營、統一運輸、統一堆放、統一使用，加強動態巡查。

　　“目前，海南三大河流（南渡江、昌化江、萬泉河）河道採砂規劃和17個市縣河道採砂規劃已批准實施，這20個河道採砂規劃是在確保規劃區防洪安全為主要目標的前提下，統籌兼顧供水、排澇、灌溉、船運、水環境、水生態以及經濟建設採砂需求等各方面的要求，劃定禁採區、可採區和保留區，明確禁採期和可採期，修定採砂控制總量、年度控制開採量等。”張祥雲介紹，這20個河道採砂規劃是合法設立砂場的依據，也為我省在“十三五”期間科學合理開採河砂提供了依據。“全省的合法採砂場有27個，目前，東方、昌江、樂東、瓊中、保亭等市縣已完成15個砂場的出讓工作，全省還有11個新設砂場正積極開展相關招拍挂工作。”

　　同時，海南省還將利用河道疏浚加大河砂供應，清理河道內淤積的河砂投放建築市場。海口、儋州、瓊海等6個市縣疏浚工程的前期審批工作正抓緊推進。

　　如何平衡“打砂”與“保砂”，海南探索疏堵結合之法。

　　“疏”，在於加快合法砂場的出讓工作，建立河砂開採權出讓審批綠色通道，儘快開設一批砂場穩定市場供應，同時合理、穩妥地利用河道疏浚解決河砂補給問題。

　　“堵”，則在於繼續加大打擊非法採砂力度，進一步建立健全由市縣政府主導，水務、公安、國土、交通、公路等多部門參與的聯合管理執法長效機制，同時可通過政府購買服務等方式加強日常巡查力量等。

　　“此外，充分利用實施‘河長制’契機加強採砂監管，制定和落實‘河長’在河道非法採砂治理管理方面的職責，壓實鄉鎮、村委會屬地管理責任，這是下一步海南省在打擊非法採砂方面的重點工作之一。”省水務廳相關負責人説，該廳也將積極協調省國土資源廳、省海洋與漁業廳、省住房城鄉建設廳等部門，研究優化建築用砂供給結構。

　　建築業內人士也建言，除了增加合法採砂場外，海南應加強多砂源供應，可學習廣東省使用人工砂保障重點項目用砂需求的做法，全面推進山砂、淡化海砂、人工砂在建築市場的開發供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