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明節放假前,大連醫科大學(簡稱大醫)臨床醫學專業的幾名學生自發來到學校解剖學實驗室,為解剖課的“無語良師”——大體標本獻上菊花,表達感謝和追思。
醫學上,用於教學和研究的遺體又被尊稱為“大體老師”等。對於醫學生來説,這些“無語良師”不只是失去生命、可供學習的對象,還是一位位承載著許多故事、令人敬重的老師。
捐獻遺體用於研究,是因為不想讓更多的人承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2015年,大醫接收了第255名遺體捐獻志願者遺體,這也是首例用於科研的遺體捐獻。
捐獻者是大連理工大學一位姓趙的離休女教授,2002年確診為帕金森症,深受病痛折磨。為幫助醫學研究人員探索帕金森症的治療方法,老人決定在去世後將生前所有病歷資料和全部組織器官捐獻給醫學院校,專門用於帕金森症的相關科學研究。
經過查詢,捐贈者家屬聯繫上了我國帕金森症研究領域著名專家、遼寧省神經系統重大疾病發病機制研究重點實驗室主任樂衛東教授。2013年2月,老人與大醫遺體和器官捐贈中心簽署了捐贈協議。之後,樂衛東教授帶領實驗人員多次來到捐贈志願者家中採取血樣、測量數據等,留存了寶貴的科研資料。
2015年10月11日淩晨,老人走完了人生的最後旅程。按照老人生前意願,家屬將老人的遺體捐獻給大醫用於對帕金森症的科學研究。陪伴母親度過了人生最後旅程的女兒説,母親得這個病太痛苦了,捐獻遺體用於研究,是因為她不想讓更多的人承受和自己一樣的痛苦。
在解剖館裏,師生共同回顧了老人的人生經歷,並向老人遺體鞠躬默哀,表達了緬懷和敬意。然後,學校按照遺體捐獻相關程式,進行系統病理學解剖、取樣、列入臨床組織標本庫等,完成了老人將遺體用於科學研究的夙願。臨床醫學專業2013級兩個班的學生進行了教學觀摩。同學們深受感動,紛紛表示,這不僅是一堂終生難忘的病理解剖課,更是一堂深刻的職業道德和醫學人文教育課。
“這一生,雖然沒有轟轟烈烈,終究沒白來一回”
大醫基礎醫學院的學生們對一位叫戴秉忠的遺體捐獻志願者非常熟悉,因為他也是他們的校外輔導員。他的“愛心”故事讓大醫的師生們備受感動。
戴秉忠退休前是化學領域的一名工程師,年輕時留學蘇聯。退休後,他把留學時的經歷寫成回憶文章發表,並把從蘇聯帶回來的唱片及生活用具捐給了博物館,最後決定捐贈遺體。他説:“捐獻思想上的東西,捐獻手頭上的東西,最後捐獻遺體,這一生,雖然沒有轟轟烈烈,終究沒白來一回。”
戴秉忠老先生還將後事交代好,去世時請大醫遺體捐獻負責人徐飛給他穿化學研究者的白大褂,還請徐飛把他的心臟做成標本裝到瓶子裏,並親自給標本起了個好聽的名字——“戴秉忠的愛心”。
人死後不一定“入土”才能“為安”
解剖學實驗室主任徐飛同時也是大醫遺體與器官捐獻中心負責人,他有兩部手機,一部私人手機,另一部是遺體捐獻專用手機,24小時開機。這部捐獻手機常常在深夜和淩晨響起,給他來電的,有的是通知志願者離世的消息,有的是諮詢捐獻事宜,有的是捐獻者家屬詢問志願書是否可以作廢,還有的詢問遺體使用後的處理情況……據徐飛介紹,一般教學使用後的遺體骨灰統一進行海葬。
徐飛從2009年開始負責學校的遺體捐獻工作,接觸了許多捐贈者。捐贈者中有一位叫張貞慧的老人,是高校退休教師,自己生活儉樸,卻行善半個世紀,不斷向希望工程和慈善總會捐款,被評為“中國好人”。她95歲去世時捐獻了遺體。有人説,張媽媽把自己捐了個乾乾淨淨。捐贈者還有一位是老紅軍,他覺得自己的命是戰友拿命換回來的,去世時要為社會做最後的貢獻。一對大醫附屬醫院的醫生夫婦為了醫學事業發展,也都先後捐贈了遺體。讓徐飛有點詫異的是,打電話表示要捐贈遺體的還有年輕人。
徐飛記得, 一次瓦房店楊家滿族鄉的兩個農民打電話詢問遺體捐獻的事宜。他們當時都是38歲,身體很健康。其中一名姓婁的農民表示,自己有這種想法並非是一時衝動,而是源於自己在大連市內一家醫院做護工時所受的觸動。“在醫院裏,我經常看到有病人因醫治無效或不知道病因就去世了。我那時就想,要是醫學水準高一些,這些人可能就不會死了。後來我聽説,如果能進行屍體解剖,以後再遇見類似患者就知道是什麼病了。那時候我就決定,將來把自己的遺體捐了,用作醫學解剖。”另一位於姓的農民説:“我現在正尋思著怎樣説服家人,我們村裏‘入土為安’的風氣還是很重,但我卻覺著人死後不一定‘入土’才能‘為安’。我想,如果我的遺體能為醫學研究做點貢獻,也是一種歸宿吧。”
對於捐獻,捐獻者家屬往往顧慮更多。為了改變大家對於遺體捐獻的觀念,徐飛籌建了“大連市紅十字會遺體捐獻志願者服務隊”,他們常利用休息時間走上街頭,進行遺體捐獻常識的宣傳。徐飛還帶領服務隊走訪了營口、丹東、莊河等省內多個城市,使得遺體捐獻獲得了社會的認可,如今,大醫現已與遼寧省內6個市的紅十字會簽訂遺體接受協議。目前,市紅十字會、大醫遺體和器官捐獻中心已填表登記在冊的遺體捐獻志願者共3000余人。為了表達對遺體捐獻者的人文關懷,一有時間服務隊隊員就會到捐獻登記者的家中去拜訪他們,還自掏腰包為他們帶去水果和禮品,表達對他們的尊敬和關心。
“寧願讓醫學生們在我身上試劃千刀,也不願見到他們未來在病人身上錯劃一刀”
醫學院校的解剖學實驗室在很多人的印象中,充滿福爾馬林的味道,排列著令人望而生畏的標本。但大連醫科大學的解剖館呈現的是另一番景象:整潔的環境,盛開的鮮花,墻上貼著醫學與藝術相結合的手繪解剖圖譜,基本聞不到刺激性氣味。解剖學實驗室主任徐飛説,他請保潔阿姨養了這些花,是希望讓更多的人擺脫對解剖學的刻板印象。
大醫臨床及相關專業學生一般是在大二下學期開始上解剖實驗課。2014級臨床醫學七年制學生劉曉婧對於上第一堂解剖實驗課的情形仍記憶猶新:當大體標本從地下遺體庫運上來時,每組同學面對遺體集體默哀,每個人對著冰櫃裏的遺體心裏默默地表達感謝和祝福。在簡單的啟用儀式之後,他們才開始進行解剖。解剖時,每人會有不同分工,除了頭部,從四肢到腹臟內腔,都要解剖一遍,這具遺體標本將伴隨他們整個學期的學習。
正是在這些“無語良師”們身上,醫學生掌握了每一根血管、每一根神經、每一個器官等人體的所有解剖結構。劉曉婧説,解剖時自己頗有當醫生的感覺,而且通過解剖實驗,對書本上畫的解剖部位的理解更形象深刻了。一位遺體捐獻者曾留言説:“我寧願讓醫學生們在我身上試劃千刀,也不願見到他們未來在病人身上錯劃一刀。”
劉曉婧所在的小組和另一組共用一具遺體,一組8人。徐飛解釋説,兩組共用一具遺體,是因為遺體緊缺。學校每年有近1000名醫學生需要學習局部解剖,按目前兩組合用的方式,至少需要70具遺體,而2016年僅接收到47例捐贈。不足的部分學校只能與其他醫學院校商量互相支援。“解剖學是醫學院校的基礎課。為了保證醫學生的培養品質,解剖課必須提供一定數量的遺體標本。”徐飛強調説。
為了緬懷遺體捐獻者,大連醫科大學建立了遺體捐獻紀念館,並於2014年10月16日正式開館。館裏定期開展紀念活動,學校要求剛入學的新生和新入職的教職工都要到紀念館進行參觀,以培養師生對生命的關愛和醫學人文精神。紀念館的“仰止廳”內陳列著自1993年起所接收的324名遺體捐獻者的照片。捐獻者中有14對夫妻,1對母子,年齡最大的99歲,最小的才出生3天。他們當中既有軍人、教師、醫師、護士,也有普通的工人、農民、殘障人士和孤寡老人,還有大醫自己的教職工及其家屬。照片下面,堆滿了學生折的千紙鶴,上面寫著各種感謝和祝福的話語。
清明節前夕,大醫與大連市紅十字會將在旅順大黑石將軍山公墓舉行2017年遺體和器官捐獻者追思會,百名學生深情吟誦自己創作的詩歌《愛與善的饋贈》,表達莘莘學子們對捐獻者的崇敬和感激。追思會上,他們以希波克拉底的名義鄭重承諾:“愛的接力棒將在醫學生手中傳遞,生命的火種將在醫學生心中燎原,決心踐行健康所繫,性命相托的神聖誓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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