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蘇予(1920年—)。攝影 彭麗
國際在線上海微網(彭麗):2017年6月18日,與幾位老師一起,來到張蘇予老師療養所在的醫院拜會。醫院的護士一聽説我們來見張老師,歡喜的在前面帶路。病房療養條件安靜且乾淨。最詫異的是2平米的陽臺,在醫院的支持下,被張老師佈置成了自己的小畫室,一個簡單的畫架,還有未完成的作品,在陽臺上不規整的擺放著,陽光從窗外斜斜的照過來,暖暖地,正好打在畫架上,整個環境很溫馨靜謐。
張老坐在陽臺的椅子上,陽光暖暖的照在他身上。他因為耳朵聽力下降,帶著助聽器,我們或站,或坐在病床和病床旁的椅子上,與他嘮家常。
“這個陽臺,因為臨床的李老不用,我就做成了自己的小畫室。”説著,就跟我們指著外面的風景説:“你們看,往遠處看過去就是上海的高樓大廈,還有黃浦江,早上和下午的陽光下,風景很不一樣。但是,我更喜歡傍晚夕陽下的風景。”
張蘇予《井崗秋色》1997年。攝影 彭麗
“我看到美景就想畫,畫了一輩子,也閒不下來。”
他説:“有時我坐在這裡畫窗外的風景,有時我抱著素描本到一樓的掛號區畫來往的病人、家屬、或者醫護人員。”他説,醫院的醫生和護士對他都很好,他每天也沒事,就經常畫畫,不然手會不熟練的。
他説,很多人到一定年齡眼睛就不好,或手抖畫不了。他強調説他非常幸運。他就只有耳朵不好,有時候聽不清,讓我們説話聲音要大些。但是他的眼睛很好,手也不抖(説這些的時候他的語氣很驕傲)。
徐悲鴻與親友合影(左一廖靜文,左二徐悲鴻,左五張蘇予)。攝影 彭麗
“你們看,一輩子都能畫畫,我就是這麼幸運。”
我們好奇的向他請教保養的秘訣,他説:“我年輕的時候因為身體不好,就練氣功。別人不懂,是瞎練,我告訴你們,我可比別人專業。”他還説,原來沒到醫院療養時,他每天就堅持跑步,多數時候就跑5公里,到現在為止,他每天還會運動。説著,他很激動的站起來走到病床邊,雙手扶著病床,以手臂為支撐左右搖擺身體。然後跟我説:“小姑娘,你年齡最小,你來試試,看是你們年輕人厲害,還是我老頭子厲害。”然後我被趕鴨子上架,在他的調侃下吃力的擺了兩下,就氣喘吁吁了。他説:“看吧,這是需要功夫的。”
我説:“您老老當益壯嘛!”
“我才98歲,我又不老。”
張老這句話惹得大家哈哈大笑。這句話,我真的回味了很久。不知從什麼時候開始,人們 20多歲的時候擔憂自己奔三,30多歲的時候又擔心自己奔四,經常會覺得自己已經很老了……。可是,真的老了嗎?我們有沒有很認真的想過自己的98歲,到那個時間,我們要做什麼?為了我們的98歲,我們現在該做什麼?
張蘇予《爛漫》1982年。攝影 彭麗
張老20歲、30歲、40歲的時候,又在做什麼呢?他在畫畫,他堅持了一輩子的繪畫。他一直説能得徐悲鴻恩師的指點,是一種幸運。我卻覺得,他最大的幸運是很純粹的用心畫了一輩子。繪畫,除了手上功夫,最關鍵是用心,心中要有朝氣,要有美感,要有畫面,心中要始終裝著美,這樣下筆便不會無味。不被年齡桎梏,永遠保存著最初學畫畫時內心的樣子,方能愉悅的創作一輩子。
畢加索曾經説過一句話:“我畫了一輩子,才畫得像個孩子。”著名的國民漫畫大師豐子愷在《兒童畫》裏提到:“孩子們的畫更富有藝術的價值,因為這是出於自動的、不勉強、不做作,始終伴著熱烈的興趣而描出。”
“90後”張老的夢想,一直都和美有關。
我們常説:真善美。這三個字,從來都是“真”在前,要做到“美”,首先要“真”。這個“真”,是真實、真誠、純真,更是本真。“不忘初心,方得始終。”藝術從來都是一項美的事業,可美若失去初衷,便失去了它原本的味道。
最難能可貴的從來都不是堅持,而是一輩子。
(編者注:張蘇予,1920年生,上海人,廣西藝術學院畢業,解放前曾在廣西省藝術觀美術部、重慶中國美術學院工作。解放後一直從事美術出版工作,曾在上海人民出版社、上海人民美術出版社、上海古籍出版社和大百科全書出版社當過美術編輯。中國美術家協會會員,上海美術家協會會員,上海文史研究館館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