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話李肇娥：大西安建設是對“跳出城墻思維”最好的落實

　　李肇娥，是一名規劃師，也是見證了從西鹹經濟一體化到關天經濟區、西鹹新區，再到今天大西安格局的一名決策參與者。和她的對話在狹窄的辦公室裏開始，她語速一如既往的疾速，恰如一直以來排期緊湊的日程。

　　繡花觀察：最近關於大西安的話題非常熱，您是大西安區域規劃最早的參與者之一，能不能回顧一下這中間的歷程？

　　李肇娥：2002年12月28日，西安咸陽簽訂的經濟一體化協定，被認為是西鹹一體化的肇始。我們那個時候講“一線兩帶”，就是以西安為中心，以隴海鐵路陜西段和寶潼高速公路為軸線，以國家級關中高薪技術産業開發帶和國家級關中星火産業帶為依託，以線串點、以點帶面形成的以高新技術和先進技術為特點的産業經濟體系。

　　2005年的省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修編“關中五市一區規劃”，西安、咸陽、寶雞、渭南、銅川及楊淩首次被作為一個城市群納入統一規劃。

　　2006年，省政府工作報告中提出“加快建設以西安為核心的關中城市群”，這是政府文件中第一次正式使用“關中城市群”這樣的説法。我當時在省城鄉規劃院，負責主持《關中城市群建設規劃》編制，我們當時對西鹹這個版塊定位的是“西安陸家嘴”這樣的角色，和今天西鹹新區能源金貿中心有共通之處。這個規劃2008年8月由省政府審議通過，提出“關中城市群將以隴海鐵路陜西段為一軸，以關中公路大環線為一環，以渭南至韓城、咸陽至銅川和彬縣、長武、旬邑三線為走廊，構建關中 ‘一軸一環三走廊’的城鎮空間格局”。

　　2009年，國務院批復了《關中－天水經濟區發展規劃》，陜西省政府提出“建設西安國際化大都市是實施《關中—天水經濟區發展規劃》的關鍵環節”。我又主持了《西安國際化大都市城市發展戰略規劃”（2009年—2020年）》的編制，這個規劃就提出了“西安國際化大都市”的範圍涵蓋西安市和咸陽市的秦都、渭城、涇陽、三原“兩區兩縣”，其實就是今天“大西安”的雛形。

　　2010年我們著手編制《西鹹新區總體規劃》，2011年6月省政府批復並對外發佈。

　　2016年1月，省政府工作報告中第一次提出“建設現代化大西安新中心”的目標；11月，勤儉書記在省委專題會議上提出“要跳出城墻看西安，運用系統性思維搞好大西安規劃，推動大西安多軸線、多中心發展”；12月，和平省長在專題研究《關中城市群核心區總體規劃》時，又進一步明確了大西安“雙軸雙心”的空間佈局。

　　從整個歷程來看，大西安的思路與西鹹一體化、關中城市群、關天經濟區、西安國際化大都市、西鹹新區等戰略一脈相承，是對十多年陜西區域經濟規劃的一次集大成。

　　繡花觀察：您作為西鹹新區總規劃師，對此應該有更深刻的體觸。

　　李肇娥：作為一個見證了西鹹一體化、西安國際化大都市和西鹹新區建設的規劃師而言，我覺得大家十多年來一直為之所努力的理想終於要實現了。可以説，這是大西安的一次重大機遇，甚至是最後一次歷史機遇，如果這次我們錯失了調整城市格局的機會，以後就再也不會有這麼好的時機。

　　繡花觀察：為什麼這麼説？

　　李肇娥：我們對比“梁陳方案”（1950年由梁思成先生和陳佔祥先生共同提出的《關於中央人民政府行政中心區位置的建議》）和今天北京通州新中心的方案，會發現歷史驚人的相似，再來看今天的大西安規劃也是一樣。

　　繡花觀察：“梁陳方案”好像一開始就提出在古城之外建設共和國的行政中心。

　　李肇娥：對，“梁陳方案”的核心思想是行政中心西移，至公主墳以東、樂壇以西的適中地點，西面建造住宅區（行政人員），東面連接舊城區，北端打造政府各部機關工作區，南端形成工商企業辦公區。

　　去年6月份的新區中心組學習會上，我給大家解讀中央政治局關於規劃建設北京城市副中心的會議精神，感受最深的是“世界眼光、國際標準、中國特色、高點定位，以創造歷史、追求藝術的精神進行北京城市副中心的規劃設計建設”這句話，這對我們建設現代化大西安新中心具有非常現實的意義。

　　繡花觀察：現代化大西安的新中心剛好也處在老城的西面。

　　李肇娥：非常巧合，所以岳華峰主任專門安排了這麼一次學習，我們歸納出“梁陳方案”的現實意義包括：1、單中心的規劃思想，造成城市職能在中心城區的高度聚集，新區的建設可以有效緩解舊城的壓力，保護舊城格局，提升舊城活力；2、單中心城市功能應該在區域裏面重新配置，逐步形成新的等級結構和職能結構，實現城市功能的有機疏散；3、應立足於區域協調，重構城市空間；4、注重城市專業中心的培育，構建城市核心功能多中心格局。

　　繡花觀察：其實就是大城市“多中心”發展的重要性。

　　李肇娥：前輩們半個多世紀之前就預見到了這個問題，時至今日，當大城市病癒演愈烈，已經成為城市工作者繞不開的一個課題的時候，大城市“多中心化”不僅重要，而且急迫。

　　繡花觀察：西鹹新區設立後，學界有一些不同的聲音，就是關於利益主體過多的問題，對此您怎麼看？

　　李肇娥：這是西鹹一體化或者説大西安建設必須要經歷的一個歷史階段，是必須要經過的一個磨合期，這是歷史的必然。

　　城市發展有一個規律，就是優質資源都向城市中心區域集中，而城市邊緣地方，往往會成為環保成本、能耗成本、生態成本、社會成本的承接地，所謂“城鄉結合部”現象或者“三不管”地帶。

　　西鹹新區所起的作用，恰恰就是彌補或者糾正這個發展中的不平衡。它在城市接合區、城鄉結合部搞建設，可以促進優質資源、高效經濟的有效融合和有機銜接。

　　西鹹新區作為國家級新區，目前從國家層面爭取到了18個牌子，這給大西安地區提供強大的政策空間，這對於一座傳統城市來説，是難以完成的。西鹹新區成立後固定資産投資比過去提高了十數倍，這是國家之力、全省之力的體現，是國家級新區的平臺優勢。

　　西鹹新區也絕對不會成為“鬼城”，因為這個地方原本就是兩個城市攤大餅攤在一起的地方，沒有西鹹新區這個地區也會發展，但可能會無序，只有通過行政力量的介入，才能使之有序發展，這是西鹹新區的“連結紅利”。

　　繡花觀察：這個觀點耳目一新。

　　李肇娥：過去我們説西安“一市獨大”，那僅僅是站在陜西省這個狹小的視野內，現在我們知道城市群的概念了，就發現不是西安太大，而是西安太小。城市群的核心競爭力來自核心城市，核心城市做不大就沒有辦法産生“外溢”效應，我想這一點大家感受的都非常明顯。杭州把蕭山納進來，合肥把巢湖納進來，成都把資陽納進來，別的省一直都在做大核心城市，我們應該迎頭趕上。

　　繡花觀察：婁書記不僅講了“跳出城墻思維”，還講了“站在秦嶺之巔”，我們知道秦嶺是中國南北方的分界線，也是傳統文化中認為的“龍脈”，如果説“跳出城墻思維”是一種方法論，那麼站在“秦嶺之巔”就是一種世界觀，您怎麼理解這句話對於建設大西安的意義？

　　李肇娥：西安是到了一個需要站在秦嶺之巔審視城市發展問題的時間段了，我們是古絲綢之路的起點，這個已經説的很多，但同時我們也是21世紀絲路經濟帶的起點，如何在新的歷史條件下發揮國際影響力，這個城市的核心優勢是什麼，都需要做深入的思考。從漢代開始，長安就是具有世界級影響力的地方，唐朝時已儼然是世界的中心，如今“一帶一路”再次賦予我們這樣一個機會，一個重返世界級城市的機會。只有重構格局、做大城市、形成城市群，才會把“起點”的作用發揮的更好。

　　繡花觀察：現在陜西省委省政府已經明確了大西安“雙軸、雙心”的發展格局，您覺得應該從哪些方面入手？

　　李肇娥：我們都知道城市建設交通先行，早在2009年西安國際化大都市規劃中，我們就提出了西鹹北環線的建設，它不僅是環繞西鹹新區、串聯西安的黃金大通道，更是一條紐帶，連結了西安和周邊衛星城市、重要城鎮，拉開了大西安的城市格局。我們近些年在做所有交通規劃的時候，目標只有一個，就是如何把西安和咸陽建成區接合起來，五路四橋、軌道交通都是這樣，一直遵循的是“大西安”的系統性思維。

　　去年5月兩市一區共同編制了《關中城市群都市區城市軌道交通線網規劃》，12月份該規劃通過了陜西省住建廳技術審查。在這個規劃中，大西安地區的軌道交通長達986公里，包括23條線路，其中在西鹹新區規劃範圍內的有238.4公里，咸陽範圍內的有56.5公里。除了我們熟悉的地鐵1號線延伸段已經在建、預計後年通車之外，地鐵5號線二期工程也已報建並完成了前期工作具備開工條件，另外還有五條線路正在籌劃中，今明兩年這七條線路都會動起來。

　　繡花觀察：交通同城化對大西安會是一個最直觀的感受。

　　李肇娥：規劃中最容易落地的就是交通，我們通過這五六年的一體化建設，感觸最深的也是這個。交通同城化是大西安規劃最核心的部分，國家發改委對目前大西安的交通規劃也非常肯定。我們編制完成的《西鹹新區空港綜合交通樞紐專項規劃》，提出了“將西安咸陽國際機場打造為國際重要的航空樞紐、我國中西部的核心航空樞紐、關中天水經濟區現代綜合交通樞紐”，將引入一條高鐵、二條城際、五條城市軌道交通，建立多式聯運交通換乘體系，建成國家五大核心航空樞紐之一。這對於大西安至關重要，現在國內一線城市都在著力建設能夠輻射城市群、實現多種交通方式無縫接駁的交通樞紐工程。

　　繡花觀察：大西安新中心中央商務區的建設情況如何？

　　李肇娥：中央商務區的城市設計很快就會出來，我們去年邀請了國內外八家知名設計公司參與了中央商務區的城市設計概念方案諮詢，制定了中央商務區城市設計深化方案，三年內這個區域要完成300－500萬平方米以上的建設，3—5年使大西安的新軸線初具形態。

　　繡花觀察：對即將到來的大西安，説點什麼吧。

　　李肇娥：這是時代的機遇，是格局的重構，是西鹹新區最大的收穫，是對“跳出城墻思維”最好的落實。尤其作為一名參與、見證這項工作的規劃者而言，有種巨大的成就感。它順應了國家戰略，在世界格局中找回長安的自身價值與定位，將大大促進絲路經濟帶的建設，促進國家向西開放戰略的實施。（供稿單位 蟲果微媒  編輯 王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