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岸觀察|Observe
端午包粽是走遍天涯海角血脈的牽掛
編輯: 何婧 | 時間: 2024-06-07 17:30:10 | 來源: 中央廣播電視總臺海峽飛虹專稿 |
過了立夏之後,夏日時序便正式開啟。午後時不時的降雨,揚起了土壤潮濕悶熱之氣,亦觸發早已蠢蠢欲動的蚊蟲傾巢而出。算一算時間,端午轉眼就要到了!果不其然,那些老字號粽子店已開始忙絡起來,陣陣粽香飄散在街上招攬生意,也勾起腦海中童年過端午節的回憶。
雖然我從小生長在台北都會裏,父母工作繁忙,但因為和阿公阿嬤住一起的原因,老人家對傳統習俗一直有所堅持,因此逢年過節大大小小各種節日都是過得有聲有色。
接近端午節,台灣賣粽子的老店都開始忙碌起來,各種粽子琳琅滿目
年年端午前夕,阿公便開始分配端午節的置辦工作。阿嬤、媽媽和我們小孩負責打掃家裏。這清潔打掃的規模完全不亞於過年前大掃除的程度,有點像是年中的一次清算,常常需要整整一個週末的時間。直到聞到阿嬤懸挂在門上、和榕樹枝捆綁在一起的菖蒲和艾草味時,才正式宣告掃除工作告一個段落。這時,阿嬤會拿出新買的香包給我們孩子做獎賞。戴上香包,終於可以好好期待節日的到來。
圖片來源:視覺中國
至於相對繁重的採買工作,則是由阿公和爸爸處理。作為閩南人家庭,這樣的大日子是必須向神明和祖先報告的,而祭拜所需的各項牲禮清單,早已牢牢印在阿公腦子裏,因此往往由爸爸作為車夫,載著阿公穿梭于各個市場間。雞鴨魚肉和鮮花素果是祭拜基本的供品,採買時有要求但不那麼追求細節。然而,作為端午節牲禮主角的粽子可是馬虎不得的。店家名氣是一回事,嘴刁的阿公對於粽子的口味和種類有他自己的偏好和堅持。鹹口味的粽子只能選台灣北部傳統的肉粽。阿公説,北部粽是先將米飯和配料分別炒熟後再包起來的,因此香氣較飽足,且那糯米粒粒分明的口感才是他小時候記憶中的味道。甜口味的粽子如軟糯甜膩的豆沙粽,阿公吃不慣,而冰鎮過後沾著糖漿食用的鹼粽才足以在炎炎夏日開胃消暑。
本文作者于端午節前在台灣街頭
對於粽子的喜好,阿公確實有他自己的一套標準,然而他卻不是個光説不練只會品頭論足的饕客,他還會熱衷於嘗試製作,試著實現自己記憶中的滋味。
有一年,阿公心血來潮,藉口讓我們這些孫子輩親身體驗一下中華傳統文化“端午包粽子”的習俗,實則是想練練自己發癢的手藝,於是便到傳統市場買齊各種材料,一字排開,擺起大陣仗的包粽子流水線。沒有親眼見過,更沒有親手包過的我們一幹小孩看到這“生産線”,自然是新鮮有趣的,用不著大人吆喝,自動湊上前搶著幫忙。阿公自然而然地做起了講師,一個步驟一個步驟地示範著:交迭粽葉,舀入炒熟上色的糯米,放鹹蛋、香菇、花生、栗子、滷肉,接著再用一層糯米覆蓋鋪平,捏攏粽葉,最後繫上棉繩。反復幾次示範下來,一顆顆的粽子像葡萄一樣結成了串。我們幾個孩子就這樣目不轉睛地盯著阿公行雲流水的包粽手法看了四五回,總覺得眼睛看會了,就想當然地認為手也在這過程中學會了,於是自告奮勇地要求直接加入生産隊伍。然而,身為孩子的我們終究是過於天真,即便腦子過了一遍,手卻總是跟不上,包出奇形怪狀、外形不規整的粽子不説,裏頭的餡料更是各種不聽話地往外漏,怎麼也裝不回去。最後的結果就是由於包得過程過於受挫折,孩童們便失去耐心,甚至開始調皮搗蛋,把粽葉拿來做帽子、折竹蟲,一旁的阿公則是忙著“補救”,阿嬤和媽媽也跟著慌亂地收拾善後。最後,阿公不得不舉雙手投降,嘟囔著:以後還是買現成的吧!於是,我人生中第一次包粽體驗也成了最後一次的包粽體驗。
端午節前,作者拍攝的台灣店舖裏出售的新鮮粽子
這次“失敗的經驗”導致包粽子註定無法成為我們家族過端午節的傳統。後來隨著阿公離世,包粽子這門手藝更在家中失傳。然而,無論日後每一次在哪吃到粽子,我都會不自覺地回想起這段難忘的經歷而會心一笑。特別是後來我到了上海工作,看到老街上難得還有人坐在家門口包粽子的場景,在上海里弄吃到了和在台北家裏極為相似的粽子的滋味時,我才悟到:端午包粽子、吃粽子這類習俗的奧義或許不單是為紀念屈原和伍子胥,這粽葉包的每一口都是在回憶家的味道,而這繩子綁的每一個結,都是在提醒血脈之間斷不開的牽掛。(作者並供圖:張婉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