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大寒》再現“慰安婦”調查者張雙兵35年尋訪歷程——“人走了,理還在,我的抗戰在繼續”
張雙兵
12月12日,由中國“慰安婦”民間調查第一人張雙兵本色出演、揭露日軍“慰安婦”制度罪惡的紀實故事片《大寒》在東南大學舉行觀影會。作為20世紀人類歷史中最醜陋、最骯髒、最黑暗的一頁,日軍“慰安婦”制度至今仍是亞洲受害國人民心中揮之不去的傷痛。電影《大寒》的問世,讓人們又重新翻開了那段苦難和恥辱的歷史。
春,是大妮心裏頭的和平
2015年10月的一天,中國對日“慰安婦”索賠訴訟案中,最後一位活著的“慰安婦”制度受害者張先兔,在山西盂縣西煙鎮家中病逝,終年89歲。
出殯現場,中國“慰安婦”倖存者最早民間調查人、山西盂縣西潘鄉羊泉村退休教師張雙兵心情沉重。33年,他走遍了家鄉山西盂縣,走訪調查了127位日軍性侵受害者,這是他送走的第126位受害老人。
電影《大寒》就在這樣一幕灰色的紀實中展開,隨即鏡頭一轉,時光閃回到1938年冬至:漂亮的女主角崔大妮嫁到桃園村一年多了,日本侵華戰爭爆發,桃園村成了治安村和據點。從此,大妮、二妮、蘭花等村裏的女人們遭了殃。
電影以張雙兵走訪、老年大妮和年輕大妮不同經歷中的故事情節平行推進,青年大妮的悲慘,老年大妮的悲愴,張雙兵的堅持,三條不同的人物主線,營造出三種不同情緒和氛圍,在情節跳躍中把歷史與現實勾連起來。
説起拍攝這部電影的動機,導演張躍平直言:是張雙兵幾十年來為“慰安婦”討説法的勇氣讓我敬畏並感動,我想用這樣一種方式,反思這場戰爭帶給人類的苦難,重新矯正因罪惡戰爭而扭曲的人性。
雖然傷痛給人的感覺是寒冷的,但這並非是導演把片名定為《大寒》的原因。張躍平説,他想把《大寒》拍成一部溫暖的電影,這個溫暖,是從寒冷中走過來的溫暖,是善良,是人性的修復。
《大寒》是二十四個節氣裏最後一個,也是最寒冷的一個節氣,過了“大寒”就是“立春”了,“立春”這天,北方人常説“打春了”。影片結尾,大寒過後的老年大妮,告慰她死去的男人説,“天暖和了,寶生,打春了”。“春,是大妮心裏頭的和平。”張躍平説。
侯冬娥,故事之外的故事
崔大妮的故事大部分來自現實中的侯冬娥。
侯冬娥,盂縣西潘鄉高莊村人,年輕時容貌美麗。1942年,18歲的她被日軍擄到進圭炮樓。當時她已有一兒一女,在被擄後,出生40多天的女兒被活活餓死。當時,炮樓內關押著十幾位被擄婦女,她們幾乎晝夜不停地遭受著日軍蹂躪。面對日軍暴行,侯冬娥決心以死雪恥,和一個姐妹逃出炮樓,準備跳崖自盡,沒想到逃出沒多遠,就被日軍抓了回去,之後遭遇更多的強暴。就在侯冬娥生命垂危之時,炮樓內一位地下黨員李四英設法對她實施營救,悄悄給她服用了大量生鴉片,使日本人誤以為她已斷氣,將她抬出炮樓。侯冬娥回家後,日軍得知她還活著,又將她抓了回去。在炮樓裏遭遇4個月的蹂躪,侯冬娥的身心被徹底摧垮,回到家後她流血不止,土炕上無法鋪什麼東西,連葦蓆都掀掉了,在炕上的土堆裏一坐就是40多天,且失去了生育能力。可憐這位當年的美麗少婦,晚年孤苦伶仃且體弱多病,每日砍柴、種地,勉強維持生活。
1992年,聯合國人權委員會決定在日本組織召開一次戰爭受害女性國際聽證會,日本國會參議院委託張雙兵尋找在戰爭中受到迫害的女性,侯冬娥原本應該出席。遺憾的是,老人由於健康原因,半途而返,于1994年日本律師團取證之前便去世了。
張雙兵,我的抗戰還沒有結束
讓侯冬娥老人開口,張雙兵等了整整10年。
1982年,在西潘鄉高莊村當小學教師的張雙兵,在一次學生家訪途中,看到一位老婦人在寒風中獨自一人在地裏做農活。張雙兵正打算過去幫她一把,隨行的學生卻説,走吧,她是在炮樓裏待過的女人!
這就是張雙兵遇到的第一位日軍侵華時期“慰安婦”制度的受害者。因為有一段“在炮樓裏待過”的屈辱史,侯冬娥過得窮困而艱難。出於一種同情,從那以後張雙兵經常抽空到老人家幫忙,只要張雙兵一提到過去,老人就保持沉默。
1992年,國內學者呼籲尋找中國“慰安婦”倖存者,這讓張雙兵為之一震。他動員愛人一起做老人的工作,前後跑了十幾趟,老人終於在大哭一場之後開口了。很快,張雙兵將侯冬娥的悲慘經歷整理成七八千字的申訴材料,通過日本駐華大使館轉交日本政府。這是中國大陸第一位站出來講話的受害女性遞交給日本政府的一份控訴。
從這位老人開始,張雙兵在山西盂縣走訪調查一批“慰安婦”中的倖存者,幾十年間,犧牲了所有節假日,行程十多萬公里。1992年到2007年,先後帶著16位受害老人到日本打官司,實名訴訟日本政府,2007年4月27日,日本最高法院終審判決:敗訴。
影片結尾,張雙兵走訪過的127位“慰安婦”受害者名字已經有126位被打上了方框。坐在台下的張雙兵,不禁潸然淚下。
映後見面會上,張雙兵雙眼噙淚,他説,自己這幾十年裏,始終不渝做的一件事,是幫受害老人在生命的最後討回公道,讓她們走的時候能乾乾淨淨,能閉上雙眼。
張雙兵説:“抗戰勝利都70多年了,可我的抗戰還沒有結束。人走了,理還在,我要抗戰到底,直到勝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