解“痛點”仍要在“共享”上做文章——武漢市共享單車運營維護調查

圖為：企企合作，擺放單車不分你我。

圖為：三企聘共同“保姆”曾短暫上崗。

圖為：企政合作，協管員清理淤積單車。

圖為：被單車合圍的公交站亭，解“痛點”要繼續做共享文章。

　　曾經炙手可熱的共享單車遭遇困局。其中，運營維護，就是一個顯而易見的“痛點”。

　　與全國各大城市一樣，共享單車在武漢，前期“野蠻生長”，高峰時突破百萬輛，各企業運維能力明顯不足——

　　共享單車隨意停放，佔用盲道、人行道和消防通道，擠佔公交站臺、公共道路等城市空間和公共資源，在大街小巷淤積疊放……諸種亂象飽受詬病。武漢市城管、交委、交管等部門，多次約談相關單車運營企業。

　　2018年以來，武漢單車運營企業開始嘗試從“單兵作戰”到“共享運維資源”，以提升運維效率、降低運維成本。然而目前，三家企業聘請的共同“保姆”已經下崗，“企企合作”“企政合作”模式仍在探索中。

　　共享單車的運營維護，關乎社會公共利益和公共秩序，也關係行業健康、有序發展。國慶節前後，記者對此進行了調查採訪。

　　三企聘共同“保姆”——

　　合作三個月戛然而止

　　40多輛共享單車，橫七豎八地倒在路邊，將澳門路苗栗路站公交站亭包圍。面對這一亂象，車站旁的一家超市店長助理秦金良告訴湖北日報全媒記者：“這些堆積的共享單車，至少有一週沒人清理！”

　　澳門路長航總醫院門前，15輛共享單車歪倒在大門口的救護車旁。“前不久，還有管理單車的‘紅馬甲’，近期他們沒來了，我也忙不過來。”醫院物業管理員侯師傅頗感無奈。

　　侯師傅説的“紅馬甲”，是來自武漢有強物業有限公司（簡稱有強物業）的共享單車管理秩序員，馬甲上印有小黃車、哈羅單車和摩拜單車的logo。59歲的潘賓橋曾是一名“紅馬甲”。“我2018年4月1日上崗，與另兩名同事負責維護惠濟路的共享單車，一天早、中、晚三班，要擺放300輛左右。”潘賓橋説。

　　一個“保姆”管三家事，工作效率提高了，轄區2.86平方公里範圍內，共享單車擺放得整整齊齊，江岸區勞動街公共管理辦公室主任李紅軍頗為滿意。

　　2018年4月1日，三家共享單車企業聘請有強物業、鴻福齊鑫、震瀚保潔等4家第三方公司，由第三方“保姆”負責江岸區勞動街、四唯街、永清街等片區三家單車的清理與保潔，三家車企各承擔一定費用。

　　這是全國首創的單車企業聘請服務公司做路面“保姆”，是探索共享單車運維的一種嶄新模式，廣受各界關注。不料，合作三個月便戛然而止，第三方“保姆”悉數退場。

　　有強物業與三家共享單車企業分別簽訂了《服務外包協議》，勞動街片區月服務費合計3萬元。“終止合作已三月，有家單車企業還未支付服務費！”有強物業經理李林友告訴記者。“保姆”退場後，江岸區藝苑社區紅色物業人員李慶英，曾向“勞動街共享單車整治”微信上傳共享單車淤積圖片，兩天半過去無運維人員響應。對此，江岸區勞動街公共管理辦公室主任李紅軍説，該群有43人包括原“黃馬甲”、社區群幹和共享單車運維人員，沒有了“黃馬甲”，該群響應明顯變慢，三家共享單車運營企業，在勞動街片區各投入多少運維人員，他也説不清楚。

　　一家運維人員幹三家事——

　　“企企合作”包乾責任區

　　在江岸區澳門路、惠濟路、解放公園採訪，記者未遇到共享單車運維人員。另從其他片區了解到，共享單車企業運維人員在減少，有的片區最多時有20余人，現在10人都不到。

　　根據上海、深圳等地的標準，共享單車運維人員比例須達到單車投放量的千分之五。摩拜華中區政府事務經理吳迪、小黃車武漢政府關係經理焦晶晶接受記者採訪時均表示，在漢單車運維人員，最高峰時曾達到千分之五，目前未達到這一比例。

　　共享單車出行具有明顯的潮汐性，“三圈”（商圈、校圈和醫院）和“三站”（地鐵站、火車站和公交站）等熱點區域，共享單車在短時間內聚集，僅靠各車企運維人員，很難達到管理要求，目前正探索新的運維模式。

　　經硚口區城管委搭建溝通平臺，9月13日，三家單車企業在漢首次開展“企企合作”，將該區硚口路以東區域，劃為同濟片區、崇仁片區和漢正街片區，小黃車、摩拜單車和哈羅單車的運維人員各包乾一個責任區，負責該片區三家共享單車的轉運、幫擺等運維工作。

　　記者在同濟醫院門前看到，數十輛各色共享單車亂停亂放。小黃車運營維護員吳家華、鄒劍等四人，搬起擋道摩拜單車、小黃車和哈羅單車並擺放整齊。負責同濟片區的小黃車運維負責人張宏偉表示，一家運維人員巡路，解決了三家問題，效率明顯提高。“一處單車堆積，以前通知每一家單車運維人員，難免會出現重復清理和推諉！”硚口區城管委督察室主任王盛卉表示，“企企合作”改變了三家車企“分灶吃飯”的局面，激發車企主體責任，密切企業間的合作關係，共享單車停放秩序明顯好轉。“對路面發現的單車問題，運維人員要30分鐘內到場，1小時內處理完畢！”硚口區城管委負責人表示，9月15日起對“企企合作”的三個責任區進行考核，責任區內單車傾倒一處扣0.2分，無序擺放5輛以上一處扣0.5分，疊加一處扣2分……對排名靠後的單車企業，硚口區城管委督促其提高運維管理能力，並縮減其在硚口區的共享單車投放量。

　　運維工資變“補助”——

　　“企政合作”模式首試水

　　“單車企業聘請第三方‘保姆’的費用，明顯高於自己運維人員的工資支出，武漢市上百個街道，如果單車擺放保潔全部外包，年服務費高達幾千萬元！”一家共享單車相關負責人表示，單車企業承擔不了如此高的運維成本，何況單車企業還要找壞車、轉運清淤、維修等。

　　能否找到一種模式，不增加車企支出，又提高運維效率？

　　2018年8月，三家單車企業再度“牽手”，在共享單車問題突出的武昌中華路街，嘗試“企政合作”新模式：摩拜每月補貼1.25萬元，哈羅單車月補貼7500元，兩家車企不再安排街面運維人員；小黃車提供4名運維人員和兩輛轉運車，配合中華路街協管員、環衛工，清理轉運中華路街淤積的各色單車。

　　記者在中華路街走訪時見到，協管員戴祥巡路時，順便擺放好自由路、楚材小區倒地和亂停的共享單車。他説：“我們以前主要協助管出店佔道經營、流動攤販、噪聲污染、違規招牌等，現在清理共享單車成了工作的一部分。”

　　國慶黃金周，武昌戶部巷遊客連續突破10萬+，周邊每日凈增的共享單車數以千計，但在解放路、司門口，以及自由路未再現單車“霸佔”奇觀。每天清晨7點半至晚上10點，街道協管員張國強、周健等人，及時清理轉運戶部巷周邊路口淤積的共享單車。1.1平方公里的中華路街，共享單車乾淨整潔，擺放緊湊、秩序井然。“沒有單車企業補貼時，街道也要求協管員和環衛工全員參與，幫助擺放亂停亂放的共享單車，但效果不明顯！”武昌區中華路街公務管理辦公室主任李湘秀表示，轄區戶部巷日人流量最高峰時達到19萬人次，在戶部巷路口，共享單車常常短時間大量淤積，成為管理的“老大難”。“企政合作”後，中華路街從86名協管員和152名環衛工中，安排15名協管員和15名環衛工人組成專班，在完成本職工作之外，每天早上7點半至晚上10點，兼顧轄區共享單車清理和保潔，他們每人每月可獲補貼數百元，參與共享單車管理的積極性大大提高。“你看中華路街共享單車執法群，信息不停地更新，不僅單車擺放有序，還極大地支持了車企清淤等工作！”摩拜華中區政府事務經理吳迪接受採訪時表示，摩拜補貼街道環衛工和協管員的費用，與此前運維人員的工資基本持平，但效果明顯好于企業自己運維。

　　解單車運維“痛點”——

　　繼續做“共享”文章

　　三鎮街巷傾倒、堆積、疊放、淤積、污損的共享單車，影響市容和交通，均納入到城管工作考核。目前，除武昌中華路街實行“企政合作”、硚口東部片區實施“企企合作”外，其他區域的共享單車運維管理，共享單車企業仍在“孤軍奮戰”。

　　“共享單車的破損率、週轉率等數據，是單車企業考核運維工作的主要指標！”一家共享單車企業相關負責人表示，停放秩序是共享單車企業運維的重心，也是運維的“痛點”。

　　據介紹，按照管理部門要求，小黃車、哈羅單車和摩拜將漢口解放公園路和沿江大道部分路段劃為禁停區，騎行人將車停放在該區域，單車企業利用虛擬電子圍欄管理，騎行人在鎖車後1至2分鐘收到提示短信，累計多次則會影響其信用積分。“共享單車停放在停車位內才能上鎖，定位精度要在半米之內！”一家共享單車負責人介紹，這需要在地面布設藍牙道釘，不僅涉及施工及企業協同，還因目前停車位分佈不均，影響騎行體驗，對治理亂停亂放起不到立竿見影的效果。“大量設電子圍欄區，並非最好的管理辦法！”武漢大學城市安全與社會管理研究中心特聘教授尚重生認為，技術進步可方便管理，但在停車位不足時，限制停放點位將影響騎行體驗，共享單車也就失去了意義。

　　“社會道德水準高，交易成本會降低。”尚重生教授認為，如果騎行人都耐心一點，善待共享單車，共享單車在街頭的命運，會比目前好很多。武漢市70萬輛共享單車，僅靠企業的運維人員，管理起來確非易事。

　　尚重生教授表示，共享單車滿足了市民“最後一公里”出行需求，促進了綠色出行、文明出行，減少了碳排放，改善了環境，對社會繁榮和文明貢獻明顯，與政府追求的目標一致。要管理好共享單車，需要借用更多的社會資源，這些資源僅憑單車企業很難做到。

　　尚重生教授認為，共享單車管理是街道環境整治的一道必考題，中華路街與單車企業協同共治，明確了“企業負責，街道兜底”的權責關係。街道協管員和環衛工，是距共享單車最近的職業群體，他們順手而為可大大節約社會成本，中華路街的做法，是非常有益的嘗試。

　　企業投放共享單車在追求利潤的同時，應承擔管理的社會責任，政府職能部門也有監管的責任。尚重生教授説，各城區街道城管環衛體制不盡相同，單車管理“痛點”也有區別，在共享單車管理體系探索與設計時，要繼續在“共享”上做文章，注重社會資源的切入與轉化，將目前少數運維人員的粗放管理，切換到更多社會資源參與的精細化管理，讓共享單車成為城市一道亮麗風景線。（文/圖 湖北日報全媒記者 饒純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