上過《經濟學人》的小冰箱被指詐騙 眾籌平臺有多險？

　　一項“黑科技”野餐小冰箱原本吸粉無數，還被英國《經濟學人》雜誌當做眾籌實踐的典型，而一年後情況急轉直下，因為數次毀約延遲發貨，被眾籌支持者稱為詐騙。

　　登上《經濟學人》的冰箱

　　在美國眾籌網站Kickstarter項目史上，Coolest Cooler小冰箱所籌集的金額排名第三。從功能上看，這個小冰箱不僅僅能製冷，還能混合攪拌飲料，兼具音樂播放器和充電寶的功能。此外，小冰箱還有個小夜燈。Coolest Cooler配備輪子，可以像行李箱一樣拖行。

Coolest Cooler的成型圖

　　發明者Ryan Grepper在16年前曾是一個醫藥銷售員，工作之餘開始發明創造，比如果凍彈弓和挂畫裝置，但都沒有獲得市場認可，直到這臺小冰箱的誕生。

　　發明者Ryan Grepper

　　這臺小冰箱于2014年7月8日上線發起眾籌，一開始設定目標是5萬美金，結果到2014年8月30日眾籌結束時，打破了Kickstarter 此前保持五年的眾籌歷史紀錄，最終成功收入1330 萬美金的項目啟動資金。

　　《經濟學人》特地將此案例作為互聯網金融改變融資生態的代表，讓我們來看看該刊2015年5月9日的一篇文章是怎麼描述這項黑科技的：

　　銀行家們都是保守的，很難想像他們會跳出來，拿出5萬美元，支持一個叫做Ryan Grepper的俄勒岡人做一個超大號野餐製冷器，而這個人是一個“一半是夢想家，一半是瘋狂的科學家，手工品革命的熱忱支持者”……銀行家不屑一顧的，公眾視若珍寶：去年Grepper先生在眾籌網站Kickstarter上發出超過250次請求後，籌集了1330萬美元。這些籌集的錢不需要歸還，但是製作出來的前6萬台小冰箱要郵寄給出資在180美元左右的支持者，最好那時候正值夏季，可以野餐用。而出資2000美元以上的，Ryan會親自把産品送到他手上。

《經濟學人》對眾籌小冰箱的報道

　　讓黑科技小冰箱榮登《經濟學人》的，正是其背後的産品眾籌模式。眾籌作為一種新型融資模式，起源於美國，成立於2009年的Kickstarter是最具有代表性的平臺之一。區別於股權眾籌和公益眾籌等其他眾籌模式，産品眾籌有些類似于電商銷售過程前置。發起人往往是需要解決資金問題的創意者或者小微企業創始人，項目都是有明確目標、完成期限確定的非公益活動，比如生産某種電子産品，或者開展覽、出書等等。

　　産品眾籌項目的出資人是來自世界各地的互聯網用戶，他們利用在線支付對自己感興趣的項目進行投資，被稱為眾籌“支持者”。在項目成功後，他們得到的並不是利潤分紅，而是項目發起人的獨特獎勵，這個獎勵每個項目都有所不同，但一般都是一份産品（農産品、手工製品、書籍等）或者項目成果（演出、展覽等）的一次展示觀看機會。

　　在眾籌過程中，Kickstarter主要負責審核項目是否違反法律和平臺相關規定，但是對項目的完成可能性和可變現程度不加審核，然後將融資需求發佈在平臺上。不嚴加審核項目可實施性和退出機制不完善，也是該平臺被人詬病的兩大原因。

　　在Kickstarter網站上搜索Ryan Grepper，可以發現2013年11月曾經發起過同樣的項目，當時的小冰箱除了與後來的形狀略有差別之外，功能只少一項充電。

2013年11月，Ryan曾經發起同一項目，當時小冰箱外形略有差異。

　　但1個月後，該項目沒有達到12.5萬美元的籌資目標，最終定格在向279位支持者籌集10.2萬美元的數字上。按照Kickstarter的規則，項目籌資失敗，發起人不會得到一分錢，而投資者的錢被退回。

　　在Ryan失敗的那次籌集中，支持者還是很友好的。一位叫Joel Gonzalez發表評論：“我支持你，而且我不需要任何補償。在過去的幾個月，你精彩的博客已經給了我足夠的東西。看到支持金額上升緩慢，我很緊張，覺得你在聖誕假期之前發佈這個項目不太明智，而網站上其他項目的籌集期更長。是嗎？為啥要這樣？Ryan加油！”

　　也許正是有這樣的前車之鑒，Ryan在次年的項目中一開始將籌資目標降低到一半以下的5萬美元。但沒想到的是，這次時來運轉，2天就籌到原定目標，3天籌到百萬元美金。

　　虎頭蛇尾

　　故事看到現在都是一個皆大歡喜的結果。但好景不長，後來情節急轉直下。

　　經歷一年多的研發生産時間，2016年1月22日Ryan在網站上更新了一封給支持者的信《你們還在嗎？》，文中提到小冰箱已經生産出第一批小冰箱，部分支持者會收到確認地址的郵件。然而不少支持者都整齊劃一在下面留言“沒收到此郵件”。

　　而2月26日的生産情況更新未對外公開，僅對支持者可見。Ryan 突然表示，Coolest Cool 因為資金不足，無法按時交貨了：“這封郵件是想告知你們，非常不幸，你們當中的一些人要晚些才能收到貨了。我們還在尋找能夠提供給我們資金和戰略資源的合夥人，為後續的交貨提供資金，並把公司帶上新的臺階。我們還差一點，但正在進行中。”

　　在信中，Ryan 承認眾籌得到的資金完全不夠完成生産，他沒有開玩笑。事實是，在成功籌得 1300 多萬美金後，Kickstarter 要扣去網站抽成、交易費用，再扣除各種眾籌期間的人員和運作費用，最後真正到手的錢只有 740 萬美金。

　　澎湃新聞查詢Kickstarter官網的規則説明發現，如果項目成功籌資，那麼Kickstarter會得到資金的5%，另外第三方支付會得到籌資額的3-5%。可以作為參照的是，國內眾籌平臺京東眾籌收取月服務費0.5-1%，輕鬆籌收取服務費為總額的2%，據輕鬆籌稱，其中1%是微信平臺收取的轉賬費用。

　　在4月，Ryan再次更新，稱支持者只要多付97美元，就能保證在酷暑中的7月4日及時拿到小冰箱。

　　支持者對此表示不滿：“你是怎麼把1300萬美元給用了的？？？我給了你240美元，這不是公益捐贈，我要我的小冰箱。如果它從來沒被設計製造過也就罷了，這也不是我第一次在Kickstarter上投資失敗，但你們生産出來，把它賣給出價更高的人，我認為這是犯罪，我們一定會找出證據的。”

　　網站最後的更新停留在8月13日，顯示8月5500隻小冰箱已經發貨，而此前發貨的總數是10400隻。然而，這個項目的支持者有62642人，80%以上的人還在等待，而此時，原本Ryan所説的要兌現所有小冰箱的夏天已經過去。 

　　雖然諸多支持者還沒有收到小冰箱，但澎湃新聞發現這款小冰箱已經在美國亞馬遜開始預售，售價是224.99美元。

小冰箱在亞馬遜預售

　　“支持者先支持了240美元，之後又交了97美元，最後你告訴我售價是225美元？”Kickstarter網站的評論中充斥著這樣的憤怒。

　　部分支持者給俄勒岡司法部寫了信，“好希望司法部抓住這幫卑鄙的人。”

憤怒的支持者

　　更多的人表達了無奈：“這太可笑了... 我剛查了一下我的支持者號碼，是65071，而這裡一共有62642名支持者。看來我要等上相當長一段時間了。”

　　回款希望渺茫

　　對於更多支持者而言，最實際的是拿回自己的投資金，然而在Kickstarter上是難以實現的。

　　在Kickstarter官網公佈的規則上的一個Q&A問答是：如果項目失敗，Kickstarter會向投資者還錢嗎？回答是不會，平臺給出的原因是，資金流轉是在支持者和發起者之間進行的。

　　也就是説，平臺只是一個資金撮合方和項目展示平臺，在項目出問題的時候，就變成了“甩手掌櫃”，支持者需要自擔風險。

　　在kickstarter官網的規則説明中，有這樣一句話，“在Kickstarter上面投資，要麼得到一切，要麼喪失一切（Funding on Kickstarter is all-or-nothing）。”

　　而且由於先前約定的規則，支持項目者沒有充分的理由指責平臺。Kickstarter規則顯示，平臺不保證、也不會審核發起者是否有完成項目的能力，在選擇支持與否時，由支持者最終決定一個項目的可信度和價值。

　　相對於Kickstarter，國內的眾籌平臺似乎規則更有利於項目支持者。國內産品眾籌平台中做的比較有起色的是一些電商平臺，比如京東眾籌、淘寶眾籌、蘇寧眾籌等，這些平臺的快速發展主要依賴於電商導入的海量客戶。因其電商傳統，規則設置上都強調注重《消費者保護法》，歸根到底還是把産品眾籌當做産品預售，把眾籌支持者當做消費者，進行風險隔離。

　　比如澎湃新聞諮詢京東眾籌客服得知，如果項目研發失敗，或者在約定期限內沒有到貨，可以申請原路退回自己的支持金額，這種申請一般都會批准。

　　蘇寧眾籌也是一樣。蘇寧眾籌與項目發起人約定，發起人需承諾，如項目眾籌成功，及時兌現對項目支持者承諾的回報；如項目眾籌失敗，同意蘇寧將眾籌款項及時退還項目支持者，並由發起人就項目眾籌失敗的原因等對項目支持者做出解釋。

　　而一家新興平臺輕鬆籌方面對澎湃新聞表示，但澎湃新聞發現，輕鬆籌的實物眾籌更類似與淘寶，發貨後打款，所以支持者也不用擔心項目失敗風險。

　　項目是否眾籌失敗的評判標準也是Kickstarter缺失的，因而小冰箱的支持者難以要求退款——小冰箱畢竟是研發成功了，只不過延期交貨，在項目是否失敗方面存在爭議。

　　眾籌失敗到底如何界定？可以參照的是，蘇寧眾籌規定，發起人在項目回報日前未完成回報，且無合理理由的，視為項目延期；項目延期30天（含）以上的，視為項目失敗。平臺有權通過系統直接向未確認收貨的支持者退還支持款，發起人應當將支持款全額返還平臺。也就是説，如果在蘇寧眾籌，小冰箱已經延期交貨兩個月以上，應當視作項目失敗了。

　　眾籌小冰箱的光環逐漸暗淡下去，支持者的抱怨和吐槽還遠遠沒有結束。最新的消息是，一位支持者表示，Ryan團隊給他回了一封郵件，稱如果堅持退款可以填寫一份申請表遞交過去。對於夏天過去還沒有用上野餐小冰箱的支持者來説，可能是維護自己權益的最後一線曙光。（周炎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