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標題:天價之後,還有多少稀缺可以期待——二O一七藝術市場盤點
拍出9.3億元人民幣的齊白石《山水十二屏》(局部),創造出中國藝術品全球拍賣紀錄
商晚期安陽青銅饕餮紋方尊拍出約合人民幣2.57億元
▲以約合2.45億元人民幣成交的北宋瓷器“汝窯天青釉洗”,刷新中國瓷器世界拍賣紀錄
▲問鼎世界藝術品拍賣紀錄的達·芬奇《救世主》(局部),約合人民幣30億元
▲刷新夏加爾拍賣紀錄的《戀人》,約合人民幣1.9億元
剛剛過去的2017年,對於藝術品市場而言是載入史冊的一年。這一年,世界藝術品拍賣紀錄以及中國藝術品拍賣紀錄雙雙被打破。前一個紀錄的締造者,是達·芬奇油畫《救世主》,飆出4.5億美元(約合人民幣30億元);後一個紀錄的問鼎者,是齊白石國畫《山水十二屏》,以9.3億元人民幣成交。
彈眼落睛的,總是天價,值得深味的,卻是撥開成交金額那一長串數不清的“零”之後,所呈現的藝術本身———有多難能可貴,就有多萬眾矚目。這才是人類智慧的結晶,文明的財富,任時光沖刷而愈加光彩動人。
因為幾個傳説中的名字重出江湖,西方藝術品捲起的市場風雲格外洶湧
達·芬奇、文森特·梵古、古斯塔夫·克裏姆特……他們的名字,在藝術史上熠熠生輝,亮相藝術市場,卻是那樣可遇而不可求。藝術市場上的價格從來撲朔迷離,與藝術價值不完全成正比。它只與人們的慾望有關———眼前的這件作品,你究竟有多想要?
附著在拍品上的“唯一”兩個字,于買家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
附著在拍品上的“唯一”兩個字,于買家而言有著致命的吸引力。而2017年的藝術市場上,不乏“唯一”創造的奇跡。
五百年後,達·芬奇竟然還有遺落在民間的畫作。去年11月于紐約拍場“出山”的達·芬奇油畫《救世主》,當真充當了一回全球藝術市場的“救世主”———以約合人民幣30億元的成交價飆出全球藝術品拍賣紀錄。據拍賣行稱,這是近百年來唯一發現的達·芬奇真跡,也是市場上唯一流通的達·芬奇作品。而此前已知的十幾件達·芬奇作品,無一例外地深藏于博物館。
此番頭頂眾多光環的這幅《救世主》,高約66釐米,寬約47釐米,達·芬奇繪于約1500年。這是幾與《蒙娜麗莎》同時期的作品,身穿青金色與深紅色長袍的耶穌半身正面示人,左手手托水晶球,右手則輕舉象徵祝福的手勢。事實上,作品不是沒有爭議的。比如,《救世主》的身世實在太過傳奇,它曾是法國、英國王室的舊藏,又歷經數度易主,尤其是———它曾在歷史中銷聲匿跡百餘年。誰知道這百餘年發生了什麼?也有人指出,畫中人手托的水晶球並沒有使光線發生扭曲,達·芬奇花了一輩子研究光,難道會犯這樣的低級錯誤?儘管不乏疑點,人們依舊為《救世主》而瘋狂———只因,太多的專家聲稱,今天,人們找不到比這更好的達·芬奇作品了。
另一個“唯一”創造的奇跡,來自一張“小品”———歐仁·德拉克羅瓦名作《自由引導人民》的唯一已知油畫草圖。對於一張“草圖”而言,去年它在拍場上創出的約合2700萬元人民幣的成交價已是“天價”。珍藏于盧浮宮的《自由引導人民》可以説是在全球範圍內家喻戶曉的名畫。這是德拉克羅瓦為紀念1830年法國七月革命而創作的,畫中象徵著自由的女神形象高擎三色旗,領導著人們穿過硝煙、奮勇前進,具有激動人心的力量。此次出現在拍場上的《自由引導人民》油畫草圖儘管寥寥數筆,手跡中自然而然溢出的動感卻依然令人沉醉,畫面的流暢風格以及銳利的對角線條也盡顯藝術大師的風範。至於為傳世傑作留下演變過程的重要紀錄,讓人從中深入了解畫家作畫的思路,則為作品附加上藝術價值以外的史料價值。
天文數字的成交金額背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缺
西方藝術品市場少有意外之喜,多的是情理之中。成熟的藝術市場遵循著經濟學領域的“二八法則”———80%的總成交額出自20%的藝術品。天文數字的成交金額大多不是偶然,背後是可遇而不可求的稀缺,牽引著買家舉起手中的競價牌。
去年春天,西方藝術品市場上令人振奮的拍品之中,定有古斯塔夫·克裏姆特的《花草農園》———最終這幅作品在倫敦的拍賣會上以約合4億元人民幣的成交價,成為這一季全球拍賣會上閃耀的一顆星。克裏姆特可謂藝術國度奧地利最負盛名的視覺藝術大師,也是一個名為“分離派”的藝術派別的開山鼻祖。這“分離派”,指的是與古典學院派藝術分離,追求表現的“實用性”“合理性”,儘管不如印象派、立體派、野獸派為人們所耳熟能詳,它將油畫引向裝飾風格的先見卻暗合了當代人的審美趣味,近年來尤其受到藏家的追捧。此番驚艷拍場的這幅《花草農園》,儘管不屬於克裏姆特最具眼球效應的“金衣女人”系列,畫中風景富於燦爛裝飾美的特質,流淌出的依然是這位藝術家的典型風格。並且,相較于他筆下張揚的女人題材,克裏姆特的風景畫被認為揭示了內心的另外一面。
克裏姆特的作品不算多,且大多藏于博物館、美術館,公開現身拍場屈指可數,攥在私人藏家手中本就不多的作品往往還未等到上拍,就先被人以私人洽購的方式神不知鬼不覺地買走了,比如曾以約合人民幣10億元成交的《阿黛爾2號》、以約合人民幣11億元成交的《水蛇II》走的都是這條路。《花草農園》作為近年來難得現身拍場的克裏姆特作品,它所激起的競買水花其實在情理之中。
藝術市場的狂浪,也被難得一見的文森特·梵古作品所掀起。去年11月在紐約舉辦的一場拍賣會上,梵古油畫《田野裏犁地的農夫》的重現市場令人腎上腺素加速分泌,吸引藏家豪擲約5.4億元人民幣。這可以説是一幅不那麼典型的梵古作品,畫中沒有如《星空》般充滿想像力與力量的筆觸,也看不見如《臥室》般飽和度高且對比強烈的色彩表現。這也可以説是一幅很有些內心獨白意味的梵古作品。《田野裏犁地的農夫》是梵古1889年8月住在聖雷米療養院時的創作,畫的是他透過病房的窗戶就能看到的景色,畫面將時間定格在傍晚,草地與夕陽的顏色開始有了“灰”。當時,梵古的精神狀況出了問題,逐漸走到生命的盡頭———不到一年之後,他便離開了這個世界,只見這幅畫中流淌出越來越多的寂寥與失望。
上一次梵古重出江湖,是在2014年,當時他的《雛菊與罌粟花》以約合人民幣3.7億元被一位中國買家收入囊中。再往前追溯,似乎是1990年代的事了。梵古的作品無論什麼時候拋向市場,總能引來白熱化的競投。
這一年,馬克·夏加爾的個人拍賣紀錄同樣被刷新了———夏加爾最具代表性的作品之一《戀人》重出江湖,拍出約合人民幣1.9億元。愛情是夏加爾創作中重要的主題,這件《戀人》就描繪了他與妻子繆斯貝拉的美好愛情。畫中,兩人天馬行空地漂浮在夜空中,相擁依偎,與花神交融,流淌出這位藝術家特有的夢幻氣質。
中國傳統藝術正以深厚的內蘊,成為全球藝術市場活力強勁的引擎
“傳統派”近現代藝術大家之作、古代書畫、汝窯瓷器、明清傢具、商周青銅器……中國傳統藝術的價值在去年的藝術市場上得到了價格的莫大肯定。藝術市場的價格或許説明不了太多,但只有保護住了價格,才能引起社會對於這些藝術品的關注。
“傳統派”近現代藝術大家領跑藝術“大盤”
去年拍場上最耀眼的中國藝術家,得數幾位“傳統派”近現代藝術大家,如齊白石、黃賓虹、吳昌碩、潘天壽。近現代中國畫壇上,與向外取經的“融合派”相對的“傳統派”,曾經一度被視為保守甚至落後的代名詞。事實上,這一批自內求變的畫家,恰恰用傑出的藝術實踐證明了中國畫與時俱進的強大創造力,表明自己的文化自信心。
因為前不久一套飆出9.3億元人民幣的齊白石《山水十二屏》,中國藝術品全球拍賣的紀錄被改寫,中國藝術品也首次躋身“一億美元俱樂部”。齊白石是個全能畫家,但他一生畫花鳥草蟲、水族蝦蟹最多,山水畫最少。此次上拍的《山水十二屏》繪于1925年,被認為是齊白石轉型時期的代表作,博物館級別的藏品。畫面構圖新奇,筆墨老辣,用色大膽,真正達到了齊白石自己所倡導的“胸中山水奇天下,刪去臨摹手一雙”,並且12幅畫有11幅畫有題畫詩。雖説競價是感性的,估價卻是理性的———早在拍前,這套作品就被專家團隊給出5億元人民幣的估價,這其實也是中國藝術品的最高估價。
去年春拍最搶眼的中國藝術品,來自黃賓虹拍出3.45億元人民幣的《黃山湯口》。此前黃賓虹作品的市場表現並不起眼。這或許與其畫作看上去總是“黑漆漆”、並不雅俗共賞有關。黃賓虹最為擅長的,正是以金石趣味表現山水“渾厚華滋”的氛圍。他執著追求於山水的“內美”,這樣的美古奧深邃甚至有些艱澀難懂,而在業內看來代表著一種藝術的高度。此次《黃山湯口》的天價成交,倒是釋放出了一個信號:中國藝術品市場正在走向成熟,買家們的鑒賞力正在逐步提高。
還有一位藝術價值為市場重估的藝術大家是吳昌碩,他的《花卉十二屏》去年秋拍以2.1億元人民幣在北京成交。吳昌碩的畫,非常講究筆墨的書法韻味,流露出古拙凝重、大氣豪邁的味道,尤以畫花卉聞名。這套畫共繪牡丹、水仙、石榴、荷、松、梅、竹、菊、蘭、紫藤、玉蘭、白菜,屬吳昌碩存世最巨型的繪畫作品。
“標準件”古代書畫賣一張少一張,牽動無數藏家的心
一批堪稱“標準件”的中國古代書畫,在去年的藝術市場上逐一面世,牽動著無數藏家的心。中國古代書畫距今數百甚至近千年,所謂“標準件”,指的又是最具藝術家風格代表性的作品,這樣的作品可以説是賣出一張少一張。它們頻頻創出的過億元人民幣的成交天價,足以證明市場對於它們的認可度,倒也因此讓人格外留意到它們的美。
去年春拍于紐約拍出約合人民幣3.4億元的陳容《六龍圖》,就是陳容這位南宋重要畫家的“標準件”。中國美術史上,最會畫龍的人就是陳容。他筆下的龍活靈活現,成為後人畫龍的典範。甚至在日本,幾百年來凡有龍圖案的畫絕大部分仿傚的就是陳容。此次上拍的《六龍圖》描繪了六條矯健靈巧的威猛巨龍,在雲霧和巨浪中游走。作品還附有南宋理宗皇帝和諸大臣的題跋以及陳容自題的古詩一首,也被《石渠寶笈續編》評為水準極高的重要作品。
出現在去年歲末北京拍場上以1.9億元人民幣成交的趙孟頫《般若波羅蜜多心經》,不僅是趙孟頫的代表性書法作品,也是歷朝歷代眾多《心經》寫本中最珍貴的寫本之一。趙孟頫是元代最為著名的書法家,集晉唐書法之大成,書風秀逸,結體嚴整,筆法圓熟。此次接受藏家競價的趙孟頫《心經》,經歷代知名藏家遞藏。僅明代藏家項元汴在這件作品上鈐蓋的鑒藏印就多達25枚,其中“神品”一印的鈐蓋絕非隨意。同樣引人矚目的,還有去年歲末出現在北京拍場上的沈周《送吳文定行圖並題卷》,近1.5億元人民幣成交價成就了沈周個人作品的拍賣紀錄。以“明四家”為代表的“吳門畫派”,自沈周開創。他的這幅《送吳文定行圖並題卷》是10多米的長卷,畫了整整三年,被稱為畫家一生最為壯觀的山水畫作品。沈周以此卷為遠赴京城的好友吳寬送行,畫中寄寓著一路平安的祝福,山水迢迢皆為造化之美,只見一條山路在山崗、水澗、峭壁之間穿越,深山密林之間,有泉流喬柯,有山莊蘭若,有茅亭可以憩息撫琴,有舟楫可以渡江涉水。
古代傳統工藝的價值逐漸為人們所認識
書畫以外,瓷器、傢具、青銅器等好些凝結匠人匠心的中國古代傳統工藝領域在去年的藝術市場上,迸發出一連串“爆點”。
一件距今約千年的北宋瓷器“汝窯天青釉洗”在香港以約合2.45億元人民幣成交,刷新了中國瓷器世界拍賣紀錄。“天青釉”指的是顏色,“洗”指的是作為文房用具筆洗的功能,通體釉如凝脂,佈滿瑩澈的冰裂片紋,這件瓷器極素,極簡,卻真正代表了中國陶瓷藝術的高度。北宋汝窯作為宮廷御用瓷器,只有20多年曆史,有“名瓷之首,汝窯為魁”之説,其天青釉色至今無法仿製。這汝窯,傳説來自宋徽宗的一個夢,夢到大雨過後,遠處天空雲破處,有一抹神秘的天青色,格外令人著迷。醒來後,他寫下“雨過天青雲破處”,讓工匠燒制出這種顏色。最終,是汝州的工匠燒出了令宋徽宗滿意的天青色。天青色釉因此成為汝窯瓷器的典型特徵,也成就了中國陶瓷史上最美的顏色。目前全球已知汝窯瓷器僅存87件,其中私人收藏的只有四件,件件皆為稀世珍品。每回汝窯瓷器釋入市場,總能引起競價轟動。上一回汝窯接受藏家們的追逐,還是在2012年,一件北宋汝窯天青釉葵花洗拍出約合1.7億元人民幣。
這一年,中國古典傢具也有了新的世界拍賣紀錄———歲尾,清康熙禦制的一對黃花梨鸞鳳牡丹紋大頂箱櫃在北京拍出9890萬元人民幣。這對由黃花梨大料製成、體量碩大的箱櫃,呈現出撼人的氣勢,可謂傾注了太多的匠心。僅櫃體上即雕刻有12隻鸞鳳,襯以連雲、湖石、牡丹、野菊、蘭草,運用高浮雕手法,具有康熙時期皇家禦制傢具的典型特徵。
借由拍賣市場,中國古代青銅器的價值正在為越來越多的藏家所認識到。去年夏天,一隻南宋宮廷舊藏西周青銅兮甲盤以2.1億元人民幣在杭州成交,打破了國內青銅器拍賣成交紀錄。商周青銅器在國際市場的地位,更是不容小覷。去年春天在紐約拍場上,四件來自日本藤田美術館舊藏的商代青銅器均以超過億元人民幣的高價成交,其中一隻青銅饕餮紋方尊高達2.57億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