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生三昧:半夏 降香 徐長卿
文/呂岩峰編輯/陳琳來源/海峽飛虹專稿
本期的三種中藥,都不是尋常可見的那類,也不被一般人所熟識,雖然中藥房裏可以“抓”到,但它們做成藥材之前的樣子,還是頗有幾分神秘的,不拘于種屬的無限細分和重名重姓,同往常一樣,最後選的是比較公認和最具代表性的那一種呈現給大家。而且也並不如植物學挂圖一般,盡數展現它們的各季形態,僅僅是擇其某一特點圖而畫之,重點是表現它們的內在氣質:是柔軟溫和?還是剛烈似火?是道骨仙風?還是肉體凡胎?
先説半夏。
李時珍曰:“禮記月令:五月半夏生。蓋當夏之半也,故名。”宋代蘇頌曰:“在處有之,以齊州者為佳。二月生苗一莖,莖頭三葉,淺綠,頗似竹葉,而生江南者似芍藥葉。根下相垂,上大下小,皮黃肉白。五月、八月採根,以灰裹三日,湯洗暴幹。蜀圖經雲:五月採則虛小,八月採乃實大。其平澤生者甚小,名羊眼半夏。由跋絕類半夏,而葉不同。”明代《本草蒙筌》載:“半夏,山川澤谷,處處有之。苗起一莖,莖頭三葉。根名半夏,八月采收。”
半夏的別名很多,如相聲貫口一般,不是童子功一口氣還真念不下來:三不掉、裂刀草、地巴豆、麻芋果、地雷公、地文、水玉、示姑、羊眼半夏、和姑、蝎子草、地珠半夏、三步跳、泛石子、地鷓鴣、老和尚頭、野芋頭、天落星等等。半夏所在的天南星科半夏屬,不管葉片似竹還是象芍藥葉,皆是長相倜儻,實則內心“無毒不丈夫的狠角色”。
半夏為中國植物圖譜數據庫收錄的有毒植物,其毒性為全株有毒,塊莖毒性較大,生食0.1-1.8克即可引起中毒。對口腔、喉頭、消化道粘膜均可引起強烈刺激;服少量可使口舌麻木,多量則燒痛腫脹、不能發聲、流涎、嘔吐、全身麻木、呼吸遲緩而不整、痙攣、呼吸困難,最後麻痹而死。與掌葉半夏(別名虎掌,漢藥中的“天南星”)為同屬近親。不過,對於有毒的半夏來説,解藥倒是十分尋常,看官當它是誰?答案出乎意料,就是抬手可見的生薑。
話説大宋朝的時候,有位判官楊立之在楚州得了喉癰,白天吃飯無法下咽,晚上睡覺痛得無法入眠,異常痛苦,遍請郎中看過,各味中藥吃下均未奏效。也是楊判官命不該絕,恰好當時名滿朝野的太醫楊吉老到楚州辦事,楊家立即重金請太醫過府診治。楊吉老仔細診察之後,推卻重金只開了生薑一斤的方子説是藥引子便徑自離去。楊家死馬當活馬醫,只好試一試。沒成想一口氣從半斤吃到一斤生薑,楊判官喉間膿血竟然完全消失了,喉癰好了!
第二天,判官親自去拜謝楊吉老,感謝他的救命之恩,並奇怪他是如何將自己的病治好的。楊吉老説:“你在南方做官,很愛吃鷓鴣,鷓鴣愛吃生半夏,而生半夏有較小的毒性,你吃鷓鴣吃得多了、久了就容易引起生半夏中毒。生薑能解生半夏的毒性,所以僅用生薑就把你的病根兒除了,也不用再服其他的中藥了。”
可見生物鏈的環環相扣,處在食物鏈頂端的我們需時時自斂,勸君嘴下留情。
接下來説降香,它的別名沒有半夏那麼多,亦名降真香、紫藤香、降真、花梨母。
《本草經疏》:降真香,香中之清烈者也,故能辟一切惡氣。入藥以番舶來者,色較紅,香氣甜而不辣,用之入藥殊勝,色深紫者不良。上部傷,瘀血停積胸膈骨,按之痛或並脅肋痛,此吐血候也,急以此藥刮末,入藥煎服之良。治內傷或怒氣傷肝吐血,用此以代鬱金神效。
《本經逢原》:降真香色赤,入血分而下降,故內服能行血破滯,外涂可止血定痛。又虛損吐紅,色瘀味不鮮者宜加用之,其功與花蕊石散不殊。
《本草再新》:治一切表邪,宣五臟郁氣,利三焦血熱,止吐,和脾胃。
可見,降香不但無毒,與“毒夫”半夏比,他是徹頭徹尾的中藥“暖男”。
降香産自海南,而海南降真香有大小葉之分,兩者都是降真香,但味道和觀感有很大差異,品位也不同。目前,普遍認為要屬於黑色、密度大、質感潤的小葉降真香品位更高一些,大葉則稍差一些。降真香與其他物種結香原理不同。降真香結香為藤結香,時間相比沉香和花梨木更久,結香至少需要50-60年以上。
小葉學名斜葉檀,大葉學名南嶺黃檀。小葉就一種,黑色或者黑紫色。大葉顏色豐富,有五彩之稱;香型多變化,有五香之稱。質地差異大,密實度各異。它們味道香型不一:小葉為椰奶香味;大葉為藥香味。顏色也有明顯差異:小葉為黑色,密度大,質感潤;而大葉則顏色豐富,其中以紅色為主,也有少部分偏黑色的。另外空心程度也不同:小葉為空心居多,實心的少;大葉實心多,空心少。産地不同:大葉主要生於海南兩廣地帶;小葉在我國海南島以及東南亞各國都有,但以海南降真香結香品位最佳。
與海南的另一産地名品沉香不同,降真香燃燒後淡藍色的煙徑直往上,不會左右飄散,因此它曾是道家修身求仙的必備之物。和降真充滿仙氣不同,本期第三位角兒徐長卿雖説名字“顏值”最高,卻是帶了些許妖魅之氣。
徐長卿,又名鬼督郵、石下長卿、料吊、別仙蹤、逍遙竹、一枝箭、釣魚竿、英雄草、九頭獅子草、鈴柴胡等。為蘿摩科植物徐長卿的根及根莖或帶根全草。內、外用均可。主産于浙江、江蘇、湖南、湖北等地。夏秋季採挖,除去雜質、切斷、乾燥後入藥用。
徐長卿是一味古老的中藥,《本經》列為上品:“主鬼物、百精、蠱毒、疫疾、邪惡氣、溫瘧。久服強悍輕身。”應用廣泛,藥效肯定而無毒,但歷代方書卻沒有引起足夠的重視,分析原因恐怕與“主鬼物、百精、蠱毒”等游離于中醫藥理論之外的玄説有關。
關於“徐長卿”這一美好“帥哥型”名字的由來,也有一個傳説,而且和大唐太宗李世民有關。
相傳在唐代貞觀年間,太宗外出打獵,不慎被毒蛇咬傷,病情十分嚴重。御醫們用了許多貴重藥材,均不見效,只得張榜招賢。民間名醫徐長卿揭榜進宮,把自己採來的“蛇痢草”取三兩煎好,一日兩次讓皇帝服下,餘下的藥液用於外洗。連服三天后,龍體復原龍顏大悅,李世民高興地説:“先生名不虛傳,果然藥到病除,但不知所用為何藥”?徐長卿聽後急忙跪下,吞吞吐吐地答不上話。這卻是為何?原來李世民被蛇咬傷後,下了一道聖旨,凡是帶“蛇”字的都要忌諱,誰説了帶“蛇”字的話就要治罪。
情急之下,一旁的丞相魏徵靈機一動,連忙解圍:“徐先生,這草藥是不是還沒有名字”?徐長卿會意,忙説:“秉萬歲,這草藥生於山野,尚無名字,請皇上賜名。”李世民不假思索地説:“是徐先生用這草藥治好了朕的傷,既然不知名,那就叫‘徐長卿’吧,以免後人忘記。”皇帝金口玉言,説一不二,一傳十,十傳百,草藥“徐長卿”的名字也就傳開了,而“蛇痢草”的原名,反倒已被忘卻而鮮為人知了。
植物,不管是藥用還是食用,草本或者木本,其實如我們一般,同樣是有性格、有脾氣的,只是我們往往忽略了它們的內心世界。不是它們不説話、不表達,是我們失去了接收能力,丟掉了敏感度。作為地球公民來説,動物植物都是平等的,互相依賴性是難以想像的,每分每秒,每天每月每年,每一生每一世,從未分開過:古老傳説裏的花精樹怪,時不時走出文字的禁錮,借人之軀體現身於熒屏和舞臺;一輩輩藥方子裏的君臣配伍,偶爾也隨著人心換一下配搭,不管是陶沙鍋還是不銹鋼總少不了沸騰裏的起起浮浮。
縷縷藥香,飄千年。